太平間的門突然被推開，穿白大褂的護士抱著病歷本出來，目光掃過滿地狼藉。

“蘇朗青的家屬在嗎？”她低頭翻找文件，“剛剛在他枕頭下發(fā)現(xiàn)藏著份遺囑，說要把老宅過戶給......”

林庭深再也聽不下去，他猛地推開江如云，奪過護士手里的醫(yī)囑，撞開安全通道的鐵門沖下樓梯。

潮濕的墻壁蹭過臉頰，記憶碎片在狂奔中重組：父親臨終前咳著血抓住他的手，“答應(yīng)我......照顧好蔓蔓”

訂婚宴上蘇蔓寧戴著母親留下的翡翠鐲子，笑眼彎成月牙......還有昨夜她發(fā)現(xiàn)避孕藥時，鏡中倒影破碎的模樣。

地下車庫的燈光忽明忽暗，蘇蔓寧蜷縮在角落，像個破碎的布娃娃。

林庭深顫抖著將她抱入懷中，觸到她后頸的冷汗，才驚覺她燒得滾燙。

懷中的人睫毛輕顫，在他掌心吐出微弱的氣音：“林庭深......我們離婚吧?！?/p>

警報聲突然在頭頂炸響，江如云舉著手機出現(xiàn)在拐角，鏡頭正對著相擁的兩人。

“林庭深，你最好想清楚?！?/p>

她的聲音混著回聲，像毒蛇吐信，“要么現(xiàn)在跟我走，要么這些照片明天就會出現(xiàn)在蘇氏集團每個員工的郵箱里?！?/p>

懷中的蘇蔓寧突然劇烈咳嗽，氣息愈發(fā)微弱。

遠處傳來救護車的鳴笛，混著江如云手機快門的輕響，在潮濕的車庫里織成一張密不透風(fēng)的網(wǎng)。

林庭深將蘇蔓寧護在懷中，身體本能地擋住江如云的鏡頭。

江如云步步緊逼，手機閃光燈刺得人睜不開眼，“你以為犧牲自己就能挽回她？蘇蔓寧看到這些照片，只會更恨你！”

消防通道的鐵門突然被撞開，程晚帶著保安沖進來。

混亂間，林庭深抓起地上的消防栓扳手，金屬冷意透過掌心傳來。

他直視江如云驚恐的雙眼，聲音低沉如困獸：“你要毀了我，我就先讓你一無所有?！?/p>

說著，扳手狠狠砸向江如云的手機，玻璃碎裂的脆響混著女人的尖叫，在車庫回蕩。

救護車的藍光穿透霧蒙蒙的車窗，林庭深抱著蘇蔓寧沖向急救擔(dān)架。

護士查看情況時，他才發(fā)現(xiàn)她手心里死死攥著枚褪色的銀杏葉——是那年櫻花季，她偷偷別在他西裝口袋里的紀(jì)念品。

消毒水味道撲面而來，他聽見自己沙啞的聲音在重復(fù)：“求你，救救她?！?/p>

消毒水的氣味混著點滴管細微的滴答聲，蘇蔓寧緩緩睜開眼。

白熾燈刺得她眼眶發(fā)澀，轉(zhuǎn)頭便看見伏在床邊的林庭深。

他的鬢角不知何時添了幾縷白發(fā)，睫毛在眼下投出青黑的陰影，右手還攥著那枚褪色的銀杏葉，指節(jié)泛著青白。

床頭柜上的保溫桶還冒著熱氣，裊裊白霧模糊了離婚協(xié)議書的輪廓。

蘇蔓寧抬手想要觸碰，卻扯動了腕間的留置針。

響動驚醒了淺眠的林庭深，他猛然抬頭，眼底迸發(fā)出近乎偏執(zhí)的光亮：“蔓蔓，你終于醒了！”

“別碰我。”她偏過頭，聲音像是從胸腔深處擠出來的。

林庭深懸在半空的手僵住，喉結(jié)上下滾動，最終還是顫抖著將熬好的粥端到她面前：“醫(yī)生說你需要補充營養(yǎng)......”

“我不想看見你，你先出去吧?！碧K蔓寧別開臉，默不作聲。

林庭深見她如此，思慮再三，還是移步退出病房，任誰都接受不了另一半出軌的。

沒多久，程晚捧著保溫桶進來。

“晚晚，你幫我打印份離婚協(xié)議書吧?！?/p>

程晚握上蘇蔓寧的雙手，很是心疼，“你和林庭深在一起八年，你當(dāng)真舍得？”

“八年的時間，當(dāng)初的那份激情也早已變了味兒，以前總覺得被背叛是件天塌地陷的事。”

“現(xiàn)在倒覺得，不過是給自己的眼睛做了場手術(shù)——終于看清對方是什么樣的人了。

?程晚沒在說什么，只是替她盛好飯。

夜深的時候，林庭深悄悄進來，他想贖罪，想彌補。

“啪”的一聲，燈光刺眼。

“林庭深，”蘇蔓寧打斷他，她的目光掃過他眼下的烏青，突然想起昨夜被他護在懷中時，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你不必用這種方式贖罪。”

林庭深的嘴唇劇烈顫抖，想要解釋卻發(fā)不出聲音。

他想起程晚說的每一個字，想起自己背叛時的行徑，悔恨不已。

此刻所有話語都化作苦澀的硬塊，堵在喉嚨里。

他看見蘇蔓寧已經(jīng)背過身去，單薄的肩膀在病號服下微微發(fā)顫。

“當(dāng)年櫻花樹下，你說最討厭離別?！绷滞ド畹穆曇舻偷脦缀趼牪灰姡艾F(xiàn)在換我來承受這份討厭。”

他將銀杏葉輕輕放在她枕邊，轉(zhuǎn)身時帶起一陣風(fēng)，吹得窗簾微微揚起。

病房的門被輕輕帶上，蘇蔓寧終于抑制不住地蜷起身體。

她抓起銀杏葉貼在胸口，想起那年櫻花紛飛，少年笑著將葉子別在她發(fā)間：“蔓蔓，我們要一輩子在一起?！?/p>

走廊里傳來漸行漸遠的腳步聲，混著護士推車的轱轆聲。

蘇蔓寧摸出藏在褥子下的手機，相冊里最新的照片是林庭深熟睡的側(cè)臉，拍攝時間顯示為凌晨三點。

她顫抖著按下刪除鍵，眼淚砸在屏幕上，暈開一片水痕。

當(dāng)晨光再次爬上窗臺時，林庭深發(fā)現(xiàn)病房空無一人。

離婚協(xié)議書靜靜躺在床頭，蘇蔓寧已經(jīng)簽好了字，字跡一筆帶過，像是下了很大決心。

而在病床邊的垃圾桶里，一枚褪色的銀杏葉碎的不成樣子，恍若那年未說完的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