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河胸膛劇烈地起伏著，額頭上的青筋一跳一跳。

他想起了蘇云珊的背叛，想起了楊未的提醒，更想起了他媽剛才那擔(dān)驚受怕的表情。

他不能沖動，絕對不能在這里因為這種人渣把自己搭進(jìn)去！

他牙關(guān)緊咬，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聲音冰冷得像臘月的寒風(fēng)：

“地和房子我們都不會賣?！?/p>

“現(xiàn)在，立刻，馬上，從我家滾出去?。?！”

王老五沒想到江河居然敢這么跟他說話，這小子以前在他面前，連個屁都不敢放！

今天這是怎么了？吃錯藥了？！

他臉上有點掛不住，被一個小輩當(dāng)著自己小弟的面這么呵斥，面子往哪兒擱？！

“行，江河你有種，你他媽給我等著！”王老指著江河的鼻子，撂下一句狠話。

“咱們走著瞧，我看你能護(hù)你媽到什么時候！”

說完，狠狠地瞪了江河一眼，這才帶著那兩個小混混，罵罵咧咧地退出了院子。

王老五一走，江母緊繃著的神經(jīng)一下子就松了，她拉著江河的手，聲音都在發(fā)顫：

“兒啊......這個王老五......他......他最近不知道攀上了什么人，在村里橫行霸道的，糾集了一幫小年輕，到處惹是生非，欺負(fù)咱們這些老實人家！”

“前幾天還把隔壁李大爺家的雞都給搶了，聽說他還跟鎮(zhèn)上那些放高利貸的，打打殺殺的人有勾結(jié)，兇得很吶！你可千萬別跟他硬碰硬啊，媽怕你吃虧！”

楊未的臉色也變得凝重起來，他走到江河身邊，壓低了聲音：

“阿河，嬸兒說的沒錯，這事兒看著不簡單。”

“這個王老五，以前就是個不成器的小混混，現(xiàn)在突然這么囂張，背后八成是有人給他撐腰了?！?/p>

他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了：

“對了，你讓我查的那個京A88開頭的車，我托朋友打聽了一下，有點眉目了?！?/p>

“那車確實不一般，據(jù)說是京城那邊某個大人物的座駕。”

“具體是誰暫時還沒查到。不過，能開那種車的人，背景肯定不簡單，輕易別去招惹?！?/p>

“還有，這個王老五他肯定還會回來鬧事，咱們得注意注意?！?/p>

那頓飯，桌上的菜幾乎就沒怎么動過。

天一擦黑，江母更是翻來覆去地睡不安穩(wěn)。

院門那邊但凡有點兒風(fēng)吹草動，她屋里頭就立馬窸窸窣窣地響，豎著耳朵聽。

江河跟楊未倆人，一人叼著根煙，并排蹲在院子里的石階上，煙頭在黑地里一明一暗。

“阿河，這事兒我看啊，是有點兒不對勁。”楊未嘬了口煙，慢慢吐出來。

“王老五那狗日的東西，八成是在鎮(zhèn)上巴結(jié)上了什么歪門邪道的人物，不然他哪來這么大的狗膽，敢這么不知道天高地厚?！?/p>

“現(xiàn)在這世道，保不齊哪個犄角旮旯里的小魚小蝦，都能給你掀起點兒大浪花。咱們哥倆可得留點兒神，不能大意了。”

“管他來的是魚是蝦！敢動我媽，我讓他橫著出去！”

“先別毛躁。咱們得把事兒捋清楚。他找的那個人到底是誰，在鎮(zhèn)上是個啥路子，咱們先探探底。”

“不然，稀里糊涂把他給揍了，他背后的人再跳出來，那事兒就更不好弄了?！?/p>

江河沒吭聲，腮幫子鼓了鼓，又慢慢癟下去。

他瞅了瞅他媽那屋緊閉的門，過了一會兒，才開口：“那你說，咋弄？”

“明兒個我回鎮(zhèn)上一趟，找?guī)讉€熟人遞遞話，打聽打聽?！?/p>

“你在村里也盯著點王老五那邊的動靜，瞅瞅他平時都跟哪些不三不四的湊一塊兒，有啥不對勁的地方?！?/p>

“行！”

第二天，天邊剛泛白，江河家院門外頭就響起了鬼鬼祟祟的聲音。

江母被那動靜吵醒，披上衣裳出來，一看門外頭，渾身都抖了起來。

自家外墻上，被人拿紅油漆潑得亂七八糟！

上頭還用黑油漆歪歪扭扭寫著字，臟得沒法看！

“欠債還地，老天爺都看著！”

“老娘們不學(xué)好，找野漢子！”

村里起早的人路過，瞅見這陣仗，都嚇得忙不迭繞開走，一邊走一邊嘰嘰咕咕。

“我的老天爺！這......這也太不是東西了！”

“不用問，準(zhǔn)是王老五那幫小癟三干的！”

“江家老婆子也可憐，一個女人家拉扯個孩子，還要受這種窩囊氣！”

江母瞅著那些戳心窩子的字，眼眶一熱，淚珠子就滾下來了。

“天打雷劈的王老五！你......你這是要逼死我們娘兒倆啊！”

江河從屋里頭跑出來，一眼看見那墻，掉頭就要往外頭奔。

楊未瞧見這架勢，一步搶上去，倆手死死薅住了他胳膊。

“阿河，你先別沖動！”

“老楊你他媽讓我咋不沖動！他們都欺負(fù)到我媽臉上了，我今天要是不卸了他一條腿，我就不姓江。”

“你現(xiàn)在奔出去能干啥？把他揍個半死出了氣？然后呢？”

“他巴不得你先動手，到時候有理也說不清了，你讓你媽咋辦！”

江河往前沖的勁兒，一下子卡住了。

是啊，他要是給抓進(jìn)去了，他媽可咋辦。

“硬碰硬，那是下下策！王老五那種滾刀肉，你越是跟他橫，他越是蹬鼻子上臉！”

“咱們得換個法子，找著他的短處，或者，干脆把他背后那個給他撐腰的鱉孫給挖出來?！?/p>

江河呼哧呼哧喘著粗氣，胸口堵得慌，他使勁兒眨了眨眼，盯著那片紅油漆。

楊未說的沒錯，王老五就是個打頭的狗，要緊的是后頭牽繩的。

“他一個爛泥扶不上墻的貨，能有啥短處？”

“是人就有怕的事。咱們得先摸清楚他最近都在搗鼓些啥見不得光的買賣?！?/p>

江河腦子里頭一閃。

“老楊，村東頭那個沒人要的養(yǎng)豬場，你還有印象不？”

“王老五這種貨色，干那些偷雞摸狗的事，就愛往那種沒人待見的地方鉆。”

“我今晚上過去轉(zhuǎn)轉(zhuǎn)，興許能撞見點啥?！?/p>

楊未點了下頭：“行！你自己當(dāng)心點。我今天就回鎮(zhèn)上，好好挖一挖這個王老五到底是攀上了哪根高枝兒！”

“好！各干各的！”

楊未當(dāng)天就開著車回了鎮(zhèn)子。

江河留在家里頭陪著他媽，拿塊布蘸著水，一點一點擦門上跟墻上的油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