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慶民一個人在翻著廠里歷年的報表，他是看不出這里面的貓膩的，他正在思考，希望能找到一個可信的人幫他解讀一下。

“叮......”陳慶民看了看是女兒來電，接了。

“爸，干嘛呢？”陳小美今天休班，閑得無聊打電話給父親。

“沒干什么，”陳慶民問到:“有事嗎？”

“哦，也沒什么啦，我今天休班，你回家吃飯吧！”

“哦，我寶貝女兒什么時候有這興趣啦？”陳慶民笑笑，“行，我看完這些報表就回去。”

“你在看廠里的報表??？”

“嗯?！?/p>

“那我還真有事跟你說說?！标愋∶老肫饋硪患拢拔覀児咀罱獪?zhǔn)備廠里改制的大單，趙雪打頭陣，那天她就看了一會兒咱們的報表就說里面有好多問題?？礃幼雍軈柡Φ臉幼??！?/p>

“趙雪？哪個趙雪？”陳慶民一時想不起來。

“就是，就是我們銷售部的那個新人。”

“哦？”陳慶民若有所思，“你跟她關(guān)系怎么樣？”

“一般般吧，”陳小美說:“只是最近才有些接觸?！?/p>

“哦，我知道了，”陳慶民囑咐到:“你最近和她走進點兒，看看她能看出什么來?！?/p>

“哦，我知道了?！?/p>

陳慶民放下電話，沒急著回家，叫來司機向市委奔去。

幾天后，錢勝民拿到了遠洋的報價單，正在召開討論會。身后吳小梅一直盯著他，有些恍惚。

錢勝民捏著報價單，皺著眉頭仔細對比著和遠大的報價，不是遠洋報價過高，而是遠洋出奇地每項報價都低于遠大。他看看幾個工程師和部門負責(zé)人，只有總工程師衛(wèi)梓林和他一樣覺得不對勁，其他人都毫無表情，技術(shù)主任周安柯似乎還有些高興。

“錢總......”衛(wèi)梓林想說話，被錢勝民制止了。

“各位，說說吧，”錢勝民說:“我們今天敲定哪家公司作為咱們的供應(yīng)商。”

“呃......”周安柯第一個發(fā)話，“錢總，各位，我個人認為遠洋的產(chǎn)品更適合我們，先不看他們的報價比遠大低，單從整體工藝來講，他們的生產(chǎn)線更數(shù)字化和整體化，其更加先進的手段讓我們能夠節(jié)約勞動力成本，提高團隊的技術(shù)水平。所以我覺得遠洋的產(chǎn)品符合我們的要求?！?/p>

“嗯，是是......”周安柯剛說完，就有幾個負責(zé)人點頭附和。

“你們幾位的意思呢？”錢勝民問沒有表態(tài)的另幾個工程師。

“嗯，我們比較一開始比較認可遠大的產(chǎn)品，但是報價過高，現(xiàn)在遠洋提供了類似的產(chǎn)品，我們認為可以考慮......”說了半天也是同意周安柯的建議，錢勝民索性不再聽。

“嗯，我知道了，你們先回吧，我通知來人準(zhǔn)備簽約?！卞X勝民示意衛(wèi)梓林留下。

眾人起身散去，衛(wèi)梓林磨蹭了一下，見人出去，關(guān)上門重新做了下來。

“老衛(wèi)你怎么看？”衛(wèi)梓林是隨錢勝民打江山的老將，錢勝民歷來很尊重他的意見。

“錢總，我覺得遠大的產(chǎn)品好于遠洋。這符合咱們公司一線生產(chǎn)的要求。按遠洋的產(chǎn)品，意味著咱們一線的工人沒五個里面就得走一個，成本是省下來了，可是老工人的那些活計留不住了?！毙l(wèi)梓林毫不避諱，繼續(xù)說到:“還有就是......前幾天我接到遠洋銷售代表的電話，她宴請我被我拒絕了，剛才會上眾人口徑一直，會不會是這里面有問題？還有，遠洋突然更改報價和產(chǎn)品類型，這里面也有古怪！”

“老衛(wèi)啊，”錢勝民站在窗邊背著手說:“這些年也就你沒變??！你看看剛才那些人，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軟！唉，遠洋的這個喬娜玩花活兒可是有一手！”

“錢總，我懷疑遠大的報價被人外泄了。”衛(wèi)梓林說出了疑慮。

“嗯，應(yīng)該是，可話又說回來，遠大的報價單我還沒給別的人看過?！卞X勝民考慮了一下，說:“會不會是遠大那里出了問題？”

“應(yīng)該不是，據(jù)我所知，遠大做單歷來是專人專職，報價單只會經(jīng)幾個人的手，”衛(wèi)梓林說到:“其實咱們公司不止出現(xiàn)過一次類似的問題，以前我們和遠洋的合作歷來沒事，可是近一年來那邊由喬娜接手之后，這個銷售好像總能知道咱們在想什么?！?/p>

“我知道了，是吳小梅，”錢勝民說:“上次喬娜來就是她安排的，當(dāng)時王宇他們先到卻被堵在了門外。這樣，老衛(wèi)，你去查查我辦公室門口的錄像，重點是遠大報價單被送達的那天的，其他的事我知道該怎么做。”

“嗯，我知道了?！毙l(wèi)梓林起身走了。

“還在看這個?。俊蓖跤罱o趙雪桌上放了杯咖啡，“這比單子這么大，不會是我們這樣的小兵去跑的。看了也白看?！?/p>

“切，不圖進取......”趙雪白了王宇一眼，“要是哪天我當(dāng)上了老板，不就用到了嘛......”

“哦，那趙總看出什么了？”王宇在一旁坐下，看著趙雪樂。

趙雪拿指頭點了王宇一下，“別鬧，說正經(jīng)的，你看這里，固定資產(chǎn)折舊比實際年限快得多，而且數(shù)目不對，另外一個，這里每年都會有大量壞賬登記，可是我這幾天合算了一小下，發(fā)現(xiàn)根本沒有體現(xiàn)。再者......”趙雪轉(zhuǎn)過頭小聲說:“我聽別人說，當(dāng)年最早審計這個廠的會計師出具的是拒絕表示意見的審計報告，結(jié)果沒幾天就死于車禍，這個案子當(dāng)時不了了之。”

王宇看看報表，又看看趙雪，“你......大學(xué)學(xué)的什么專業(yè)？怎么知道這么多？”

“嘿嘿......”趙雪得意得笑笑，“我爸是十幾年的老會計，從小就教我，所以我呢現(xiàn)在也算半個會計師......”

“吹牛！”王宇看看四周，小聲說到:“咱們?nèi)ネ祩€懶吧！去玩一天......”

“被人知道了怎么辦？”趙雪看看李立揚的辦公室:“我還要看這些東西呢！”

“怕什么，”王宇一臉壞笑:“反正沒人查，再說了，勝民公司的單子已經(jīng)是穩(wěn)穩(wěn)的了，也沒人說什么?！?/p>

“嗯，好！”趙雪吐吐舌頭，拿起包就走，“我去樓下等你！”說完就朝門外走去。

“這姑奶奶，比我還貪玩......”王宇自言自語到，說著也收拾東西向門外跑去。

陳小美一直注意著趙雪，見二人走了，跑到走廊打給了陳慶民。“喂，爸，剛才我聽趙雪和人說廠里的報表的事，講得頭頭是道，好像發(fā)現(xiàn)了很多漏洞和壞賬?！?/p>

“哦，厲害啊......”陳慶民正在一家茶樓里坐著，對面是市委書記雷常恩?！斑@樣，你繼續(xù)跟她搞好關(guān)系，必要時我要用她?！?/p>

“嗯，我知道了?！标愋∶朗樟司€。

“怎么了？”雷常恩問到。

“我女兒公司的一銷售，最近在準(zhǔn)備市里這比單子，看出了廠里報表不對?！标悜c民說到:“市里有影響力的會計事務(wù)所都或多或少跟楚市長有關(guān)系，我不管從哪家切入進去都遇到了不小的阻力，我懷疑楚市長那里不止一人?！?/p>

“嗯，楚躍進是本地人，從鄉(xiāng)長干到現(xiàn)在，關(guān)系網(wǎng)不僅大而且牢靠，所以老陳你得先找到突破點?！崩壮６骱攘丝诓?，繼續(xù)說到:“以前你們廠聘請的那個開具無法表示意見的審計報告的那名會計還記得嗎？”

“記得，他那次出具完報告沒幾天就出車禍死了。不過他是在外市出的車禍?！?/p>

雷常恩擺擺手，“不會這么簡單，我托人在當(dāng)?shù)毓簿诌^問過，當(dāng)?shù)乩细删f上面給這個案子定的性，他們還沒查就被迫結(jié)案了?！?/p>

“上面？”陳慶民疑惑地看看雷常恩，“難道楚市長背后還有人？”

“難說?。　崩壮６鲊@了口氣，“先這么著吧，別的先別去考慮，先從楚躍進這里下手，我這邊爭取去重新翻案，你那里多和那個銷售接觸下，如果能信就用她......”雷常恩頓了頓，“老陳啊，這個城市雖然大，可惜能信的人不多啊......”

陳慶民看著雷常恩，苦笑著點點頭。

“錢總，你看，”衛(wèi)梓林把監(jiān)控放給錢勝民看，“這是你和王宇出去以后的錄像。”畫面的一角剛好拍下了吳小梅對著報價單拍照的畫面。

“嗯......”錢勝民沒說話，咬著牙看看，冷冷地說了句:“讓她進來?！?/p>

衛(wèi)梓林轉(zhuǎn)身出去，把吳小梅叫了進來。

吳小梅進來，看見錢勝民臉色鐵青，頓時心里一沉，囁喏著說了句“錢總”，就低頭站在那里不動了。

“干了幾次了？”

“......”

“說話！”

“四次......”吳小梅幾乎哭出了聲:“錢總，對不起，我以后不干了......”

“滾蛋！”錢勝民很少罵下屬，唯獨容忍不下這種道德層面的犯錯。

吳小梅知道錢勝民的脾氣，什么話也沒說，鞠了一躬，轉(zhuǎn)身走到自己桌子邊收拾起東西。

錢勝民嘆了口氣，“梓林，通知車間，準(zhǔn)備接收遠大的產(chǎn)品?！毙l(wèi)梓林點頭，“那遠洋那邊得跟他們說說，得讓劉亞德知道這事兒。”

錢勝民想了想，點點頭，抓起電話撥給了遠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