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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小曼
白衣勝雪,宛如古池中不染的吐蕊清蓮。
她喜歡白衣,喜歡淡淡的素凈的白色,她說,就像娘親的白色手帕,還帶著梔子花的香。
所以她一身白衣,有著淡淡的香。
爹爹應該還在睡吧?不知道是怎么了,這幾日店里的生意出奇的好。還真是從來沒見過這種場面呢。
她想,七夕快到了,今日的生意也許會更好,我先去打理一下客房,不然,等爹爹起床了,又是一陣忙活。
簡單的梳洗過后,她朝著客棧后堂的方向走去。她一伸手,準時的卸下了最后一塊冰冷的門板,一雙明凈的眸子微微眨著,金輝染滿她粉嫩的臉蛋,立刻就堆出了醉人的笑意,輕輕淺淺的。
青石板鋪就的街道上,已經有著陌生的人匆匆走過,或許一輩子就再也不見。
車老板的店也開了。他在這揚州城內經營著一家“慕容”綢緞莊。方圓百里,左鄰右舍穿戴的一些飾物,莫不出自這里。過往的一些個豪商巨賈,也經此置辦了幾樣行頭,風光而歸。
此時的車老板揭開了最后一塊門板,他氣喘吁吁地挺直了腰,看向了水月客棧的方向。
他看見小曼姑娘也做著和自己同樣的事,他開始一如往日地問安:“曼姑娘又這么早就起來啦?”
這時候,她的笑意更濃了:“車伯伯不是也很早么?”
“吳老板有你這樣的女兒,這真是他的福氣??!”
這個被小曼親切地稱作車伯伯的人咳嗽了起來。
“車伯伯”小曼有些擔心,“你的身子......”
“不妨事,只是偶感風寒?!彼ν铝丝跉?,又接著說,“如今已十多年過去了,這身子骨還硬朗著呢。”
小曼覺得,車伯伯與爹年紀相若,可是日漸衰老,已近風燭殘年。于是感嘆光陰如水,歲月難再。她的臉上不知何時如壓境的黑云,眼看著就要淚落而下了。
“小曼啊......”只聽見車老板捻著須,“那個人…他…他還是常來店里喝酒嗎?”
“這幾天卻不曾再見了?!毙÷街?,想來想去,“不過,那一天他肯定會來吧?”
漸漸地低下了頭,頓生的一股柔情又讓小曼想起了那個俊美的男人,她的臉上總是有著掩飾不住的甜蜜。
“小曼......”
“嗯”小曼被車老板的話驚醒,她抬頭看向他的車老板:“車伯伯,我是說,他會在七夕那日出現(xiàn)的?!?/p>
“你怎么這樣肯定啊?”
小曼的臉上紅了,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如此肯定,“我…我不知道......”
“哈哈......”會心地笑了,車老板心直口快的試探,“小曼是喜歡上他了嗎?”
“我......”水月客棧的石階上,小曼孑然一人,喃喃自語。
“哈哈......”
車老板的滿臉依舊洋溢著善意的笑容,他漸漸地自顧自地走進了綢緞莊,也沒有再多理會小曼的意思。他知道,小曼是個善良的孩子,福緣匪淺。
小曼看著車老板進了他的綢緞莊,她開始慢慢地轉過了臉去,朝著那溫暖的陽光微微瞇起小眼,她的臉上再一次出現(xiàn)了紅潮。她用雙手輕輕地揉了揉臉頰,于是那醉人的笑意悉堆眼角。
她沒有看到車老板進門后臉上卻愁鎖眉頭的樣子。
古舊的木質牌匾上,“水月”兩字已皸裂成了十劃,銹跡斑斑,但卻如歷經滄桑的巖石的紋路一樣清晰。
水月茶樓里,吳掌柜已在案頭十指如飛地撥著算盤,墨黑的珠子如瑪瑙不時地閃爍著耀眼的光影。
二樓上的古舊的雅閣里已經客滿,大多是江湖浪子和官府中人,還有一些本地的農夫。只要腰纏萬貫,誰都可以來這里消遣度日。
他們一路舟車勞頓,人困馬乏的,只顧盯著面前桌上的碗中飄出一縷縷騰騰的熱氣。貪婪無厭的眼睛瞪著,如銅鈴般大。他們已經饑不擇食了。
“小曼?!边@時,吳掌柜頭也不抬頭地說,手里的活計并不放松,“招呼客人?!?/p>
吳老板是這家水月客棧的實名掌柜,他閱人無數(shù),那一雙火眼金睛比這摸得著的發(fā)光的金銀都更值錢。
他現(xiàn)在對著賬目核算這一月來的收入,他的黑眼珠總是盯著那白花花的銀子。他也總是對這些東西才情有獨鐘。
當然更讓他引以為豪的,卻是那視如珍寶的閨中女兒。
吳老板有過一妻一妾,卻從未給晚年的他生得一男半女。這偌大的一座客棧是他畢生的心血,可就是無人來繼承這份家業(yè)。不覺間,他已鬢生鶴發(fā),仿佛忽然又老了十年。
好在十年前的一個清晨,喜從天降。水月客棧的門檻下有一個籃子,早起的吳老板揭開蓋著的一塊碎布,里面是個粉嫩的女嬰。他喜不自勝地笑了。
突然間,他又發(fā)現(xiàn)籃子里放著一塊血跡斑斑的布帛,上面隱隱約約寥寥幾字:此女小曼,無力撫養(yǎng),望乞收容,拜首。
他想,若是個男胎就好了!
忽然,他又苦笑,感嘆地搖了搖頭,從此她叫小曼。
承歡膝下,晚年的吳老板夫妻之間也盡享了天倫之樂。等到七歲半,小曼出落的已是冰雪聰明,伶牙俐齒。
小曼呢?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叫這個名字,可是她也不懷疑這個名字有什么不對。
她想,其實不管名字好與不好,只是人活在世上的代稱而已,就如“乞丐”。不過還好,爹爹并沒有叫他什么“乞丐”,而是習慣性的親切地叫她“小曼”。所以她也就很安慰。
然而這種過分的安慰,讓他在這里住了整整十年。
而她今年剛好二十歲。美好的雙十年華。
此刻的小曼,眼神有些怔怔。她剛走進店門,就聽見爹爹粗重低沉的嗓音響了起來。
“客人?”癡癡地微一遲疑,她喃喃重復了一句。
很快地,她發(fā)現(xiàn)眼前地面上除了自己的影子外,還有一個瘦長的影子,她嚇了一跳,立刻轉過身來。
“怎么又是你?”等她看清眼前的一切,她立刻雙手叉腰,微微地嬌嗔,同時臉湊了過去。
不過,她卻像撞了鬼一樣閃電般地退了幾步,險些跌倒。她有一種恐怖的預感,因為她很快發(fā)現(xiàn),她又看到了他手里拎著的東西——黑布包裹的東西,里面還滲出了猩紅的汁液。
他還是一身的輕袍緩帶,清一色的碧色就如他的劍鞘。他的佩劍還是別在腰間,也像他的人一樣在地上拖出了頎長的影子。
他沒有說話,對眼前驚慌的女孩只淡淡看了一眼。那種眼神有些神秘而模糊,如果細細地看來,那眼神之中似乎還帶點什么,隱隱約約的。
他三步并作兩步,駕輕就熟的走向了那陽光永遠不及的森冷的角落,很快地坐了下來。
“拿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