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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外間的暴雨如同天河傾覆,卻始終澆不滅王家府上那股子膩死人的脂粉氣。
兩個小廝抬著剛從王翰房里裹著出來的草席,穿過游廊。
草席淋雨后,血水混著雨水在青磚上蜿蜒成溪,草席角露出一截青白手腕,腕間帶著一串華貴異常的珠鏈,只是此刻珠鏈上似是蒙上了一層厚厚的血垢,在雷光中泛著死氣。
“這才是剛月初呢,都是第四具了......”年輕些的仆從壓低斗笠,小聲抱怨著。
草席中被風(fēng)刮開露出其中女子尸首,尸首脖頸紫紅的勒痕刺得他眼皮直跳,
“小聲些,公子自從受傷以后,脾氣是更加怪異難以捉摸了,老爺心疼公子受傷,縱著少爺行事呢!”年長些的仆從立刻示意同伴。
年輕仆從立刻反應(yīng)過來,小聲抱怨道:“前幾日抬出去那姑娘,入土之前我不小心瞧了一眼,那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好肉,嚇得我做了一宿子噩夢!”
“閉嘴!”
管家立在月洞門下盯著這邊下人的動靜,見事情耽擱皺著眉頭,呵斥道:“公子的貴客還在西廂房里等茶,你們還有空在這閑話,仔細著你們的舌頭!”
王家西南處的西廂房之中,陸靖琪端坐在堂內(nèi),手上不自覺摸著桌上春gong冊的頁角。畫中女子與沈清霜的模樣別無二致,只是神態(tài)不同,眉眼含春的媚態(tài),美的可以足以讓天下男人為之傾倒。
房間角落的銅鏡中映出他陰鷙的眉眼,光影交錯間,似是能與三年前他的大婚之夜重疊一般。
那日他親手將噬心蠱灌入沈清霜喉中,看著她蜷縮在喜塌上嘔血,當時他眼底的興奮比桌上的喜酒還要濃烈。
但是才不過區(qū)區(qū)三年功夫,如今這會子他倒是對著本春gong冊猶豫了。
“這種時候陸大人捧著畫冊發(fā)什么癡?”王翰歪在紫檀太師椅上,臉上勾著一絲帶著邪氣的笑容。
靴尖不斷碾過滿地碎瓷,那是他方才摔碎的汝窯茶盞,“陸大人,你可別忘了,顧硯之和沈清霜兩人斷我脊梁骨的時候,可沒陸大人現(xiàn)在這般優(yōu)柔寡斷!此仇不報,我王翰豈不枉為人!”
陸靖琪抬眸冷眼掃過王翰眼下因縱欲過度生的烏青,看來王翰養(yǎng)傷這兩月的功夫,也沒老實養(yǎng)著,倒是借著受傷的名頭在家夜夜笙歌,這時候倒是想起來叫屈了。
他忍不住嗤笑一聲,將桌上的春gong冊‘啪’地甩在地上,言語中滿是譏誚:“王公子若當真是有本事的,何不親自將畫冊散布出去,叫陸某商議作甚?!?/p>
“你!”王翰猛地起身,將身前的案桌一把撞倒,“若非你與太后......”
“王公子可要慎言!”陸靖琪指關(guān)節(jié)在紅木桌上輕叩。
指關(guān)節(jié)在木頭上的敲擊聲,似乎敲在了王翰的心口上,將他要脫口而出的話,立刻堵了回來。
在反應(yīng)過來后的瞬間,馬上驚出一身冷汗。
王翰慌張地垂下眼瞼,又看到陸靖琪腕間蜈蚣狀的疤痕猙獰如同活物一般,登時被嚇得呆坐回太師椅中。
“估摸著還有不到半月的功夫,沈家軍便要抵京,你此時動沈清霜,莫不是想要被那沈知修挑在槍尖游街示眾嗎?”陸靖琪端起身旁熱茶,剛要飲下。
陸家府邸外,鎏金步攆碾著滿地落英停在廊下。
為首的掌印太監(jiān)將手中拂塵一甩,尖細的嗓音刺破雨聲:“太后頭風(fēng)發(fā)作,急召陸大人侍疾?!?/p>
陸靖琪撫平衣袍褶皺的動作微滯,停頓片刻后,再抬眸時,臉上已經(jīng)換上平日掛在臉上那慣常的溫潤笑意:“本官這就來,有勞公公親自跑上這一趟。”
等到陸靖琪一行人走遠,王翰這才敢壯著膽子朝地上吐了一口吐沫,嘴里還在不停咒罵,
“呸,夯貨!”
慈安宮的龍涎香混著藥苦味,熏得人直教人喉頭發(fā)緊。
陸靖琪單膝跪在鳳榻前,燭光照在陸靖琪俊美的臉龐上,任誰看了都會稱一句美男子。
而這個男人此刻正掌心正托著太后玉足,使其緩緩浸入藥湯之中,那謙卑的姿態(tài),莫名惹人憐愛。
太后突然伸出金絲護甲勾住陸靖琪胸口衣襟,將半跪著的陸靖琪拽得一個踉蹌,險地撲進面前的足浴桶中。
“哀家聽說......”太后的護甲指尖劃過陸靖琪tu起的喉結(jié),忍不住瞇了瞇鳳眸:“王雍鳴那個蠢貨兒子想借春gong冊一事,將沈清霜的名聲毀了?”
鳳眸掠過他緊繃的下頜,“可陸卿卻不愿?”太后冷笑一聲,“哀家的好愛卿是何時變得這般菩薩心腸了?”
陸靖琪垂眸盯著藥湯中浮沉的艾草,腕間舊疤被桶中的熱氣蒸得發(fā)紅,“若只是將春gong冊在六部九卿之中傳揚倒也算了,沈清霜畢竟還是微臣名義上的妻子,若是將春gong冊傳揚民間,豈不遭人恥笑?!?/p>
他喉結(jié)滾動,眸子專注地盯著盆中草藥,“況且沈知修還有半月不到的功夫便率軍抵京,他麾下那十萬鐵騎雖說是殘部......”
“沒想到哀家的愛卿還是個要臉面的,還以為你爬上哀家的鳳塌以后,不會在意這些?!弊焐险f話的語氣溫柔,手下的金絲護甲卻在話落之時驟然使力刺入他肩頭,嗓音突然像淬著寒冰似得,
“那顧硯之借著查漕運案,手都快要摸到哀家私庫里去了!五日之內(nèi),哀家要看到沈清霜的艷聞傳遍整個京都!”
太后染著血珠的指尖撫上他唇瓣,“這可是你最后的機會,陸愛卿?!?/p>
泡足藥湯濺濕陸靖琪的衣袍之上,藏青的布料吸飽水汽,沉甸甸壓在他膝頭。
“臣......遵旨?!?/p>
“陸卿怎得不開心,教得哀家這心里都不好受了。”太后脫下護甲,露出常年保養(yǎng)得宜的手指,輕撫在陸靖琪俊俏的臉龐上,流連片刻后,一把掐住他的下巴,迫使他抬頭直視,
“陸卿今日著的這身衣衫,哀家甚是不喜,快將它脫了去,免得在這礙眼?!?/p>
夜深人靜,慈安宮足叫了三次水,才熄了燭火,重歸寧靜。
半刻鐘后,陸靖琪從慈安殿中出來,太監(jiān)們這才進殿內(nèi)伺候。
而陸靖琪離開慈安殿后卻沒著急著出宮,手中攥著春gong冊立在教坊司偏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