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戰(zhàn)事勞民傷財，所以只要從誰口袋拿錢，誰就不樂意。”

“可要是，戰(zhàn)斗不僅不虧，還能獲得金錢給不了的東西？”

那句“金錢給不了的東西”，瞬間打動了朱家三父子。

朝廷要避免強征，這是必須要做的。

可還有什么能讓人心甘情愿，甚至擁戴呢？

“振興漢室！”

朱棣從他學(xué)過不多的書籍中，鬼斧神差地想起這四個字。

任何時代，百姓核心訴求，都是吃飽穿暖，此話的確不假。

一碗高粱飯、一件棉大衣，就能讓窮苦人家為君王沖鋒陷陣。

可任何時候，食物能讓人賣命，卻不能讓人心悅臣服。

“要宣講！要學(xué)習(xí)！朝廷要派人張貼布告，給各地鄉(xiāng)親父老教育，這是揚我國威的必要手段。”

余閑聽了還算滿意：“差不多這意思，但還需要再細(xì)些。”

“遙想盛唐，漢人也是令人聞風(fēng)喪膽的戰(zhàn)場狠人?！?/p>

“家家戶戶搭配大刀，這就叫豺狼來了有大刀，朋友來了有好酒。”

“有敢犯漢人者，雖遠(yuǎn)必誅！”

朱棣十分代入，這些先輩歷史，每聽一次都會熱血沸騰。

可緊接著，余閑話鋒一轉(zhuǎn)。

“就是可惜，前人積攢的氣節(jié)，到了宋朝卻敗光了?！?/p>

“咱得重新喚醒百姓，舞刀弄槍未必是沒禮貌，但一味退讓求和，絕對屬于懦弱、無能！”

“說得好！”

朱棣怒拍桌面，差點想罵臟話。

幸好受了些教育，他搜腸刮肚一番，發(fā)自內(nèi)心的感慨道：“先生這話，真硬！”

“從前家中請的先生，也曾說過宋朝重文輕武，這股風(fēng)氣斷斷不能再延續(xù)到本朝！”

看徒弟銳意進取，余閑不忘醒他。

“哎，可別矯枉過正，重武輕文，也不成啊。

倘若舉國上下只懂舞槍弄棒，忽略道德修養(yǎng)，民風(fēng)逐漸蠻橫霸道。

你難道想看到民眾因一兩句口角，就喋血長街么？”

朱棣難得顯擺一下武學(xué)知識，又因為余閑這話感到糊涂了。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先生究竟怎么想的”

余閑沉下臉，語氣帶著前所未有的篤定：

“小孩子才做選擇。”

“就不能文理兼修？”

“漢人的尊嚴(yán)，要?！?/p>

“文化的風(fēng)骨，我們也要！”

朱棣看懵了，仿佛看見積弊數(shù)百年的孱弱形象，被余閑一點點攻

破。

“說得多好！”

他一時放聲高呼，為其拍掌叫好。

只是這回，他好像聽見隔壁也有細(xì)微的聲響。

...

“說得好！”

朱元璋再也按捺不住，雙眼因激動顯露血絲。

余閑這家伙，將他的心聲說得干干凈凈。

不管他今天穿龍袍，還是穿布衣。

到死，也是鐵骨錚錚的漢子！

余閑看著是個文弱書生，一旦開口，彰顯何等坦蕩的胸襟。

朱元璋坐立難安，心中頓時涌現(xiàn)一番熱血。

“光出征還不夠！”

“蠻子要了咱漢人多少公主郡主？沒有上千也有幾百了吧？”

“待時機成熟后，咱就該反向和親，讓他們把賢惠貌美的貴族女子嫁過來，正一正風(fēng)氣！”

“父皇......”

朱標(biāo)嘴角抽了抽，想想好像也是這么個道理。

隨即，朱標(biāo)奮筆疾書，把剛才李慎所說全部記下，一個字都不肯落下。

...

朱棣歡呼過后，迅速站起身，朝著余閑行禮。

“先生，我今天學(xué)到太多了！”

余閑伸出雙手，抬住了朱棣的兩只胳膊。

“行禮就免了，你不欠我什么?！?/p>

“當(dāng)然欠了！”

朱棣很是不解，師傅不受禮，是不是完全不把他當(dāng)自己人？

“不。你要是真想報答，日后有機會封侯拜相，自有機會。”

“什么機會？”

余閑臉上笑意全無，側(cè)過頭去，與徒兒四目相對。

“滅了建州女真。”

“辦得到嗎？”

余閑望了兩眼，便收回視線，又躺了回去。

“辦不到也沒事，當(dāng)我沒說。”

“辦辦辦，一定辦！不就是打仗么?！?/p>

“出去以后我就搖人......”

難得師傅有所愿，朱棣只想好好表現(xiàn)，并且努力不問緣由。

“并非打仗那么簡單，路過的狗扇兩巴掌，蚯蚓要劈成兩半，就連飛禽走獸，也要拔光！”

余閑的話好似緊箍咒，一重加一重的壓向朱棣頭頂。

如此極端的逆反情緒，第一次出現(xiàn)余先生身上。

能把先生逼到這份上，到底發(fā)生何事？

“我有一個不成熟的想法：女真離金陵城十萬八千里，您怎么就......”

余閑撫平衣衫表面的褶皺，目光看向窗外的寒風(fēng)飄雨。

儼然，一副世外高人的形象。

“能說的，我都說了；至于做不做，你的事?！?/p>

“做！”

朱棣答應(yīng)得爽快，也是因為余閑態(tài)度堅決。

師傅連性命都置身事外，寧愿在牢中蹉跎一輩子，臨死前就這么點愿望，必須滿足！

正在這時候，隔壁牢房漸漸陷入詭異的死寂。

朱元璋摸了摸下巴的黑胡須，反復(fù)琢磨著余閑的話。

女真在遼東。

余閑在金陵。

雙方隔著十萬八千里，能有什么恩怨？

朱元璋怎么也想不通，忽然看向兒子。

“標(biāo)兒，立刻調(diào)查女真，咱要他們的所有新消息。”

“是，兒臣遵旨?！?/p>

“還有一條，女真族至今還稱北元為主吧？”

“那是自然。”

朱元璋眼中閃過深意，放著大好土地不要，簡直是農(nóng)民的損失啊。

“那樣好的肥沃土壤，要是能用來種地......能養(yǎng)活不少人口?！?/p>

朱標(biāo)不禁詫異：“遼東山高路遠(yuǎn)，父皇確定要遠(yuǎn)征嗎？”

可能耗費的人力物力，隨便算算都是天文數(shù)字啊。

一聽這話，朱元璋頓時板著臉。

“咱打的就是女真，他能如何？”

“把沃土資源放在敵人手中，等他們生產(chǎn)出糧食，壯大兵馬好攻打大明？！”

“做夢！”

朱元璋面露鄙夷，語氣越來越急。

“那一根根豬尾巴，吊腦袋后面，丑得直叫人作嘔！”

“索性，納入我族，學(xué)習(xí)禮法，穿戴個人樣來?！?/p>

“要有不從者，也不必留了，正好隨了余先生的愿望。”

朱標(biāo)暗嘆，父皇這是要，女真一個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