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局結束，回去的路上，也許是梁錚突然意識到今日對孟南梔的冷淡，出乎意料的拒絕了許如伊要搭車的要求。

“我給你叫了車?！彼@么對許如伊說著。

許如伊撇著嘴，或許是因為喝了酒的緣故，這會的她比起之前的明艷，多了些嬌柔。

“知道了，你結婚了，我們也就和以前不一樣了?！?/p>

梁錚皺眉：“這沒有什么關系，你喝醉了?！?/p>

而孟南梔只是站在不遠處，安靜的看著這場漫長而不舍的告別。

直到她快把此刻的夜幕上有幾顆星，都快要數(shù)完，那邊，終于結束了這場拉扯。

“孟南梔?！绷哄P叫道。

她回過神來，望去，許如伊已經(jīng)離開了。

車窗外，霓虹璀璨，車影如光，車內，一路沉默。

回程的路上，孟南梔靠在車窗邊，側臉被燈光一明一暗地打亮，又隱入黑影里。

她難得的沒去看手機，腿上的包被她緊緊攥著，仿佛只有攥緊，才能讓心口那點澀意散去些。

腦子里亂成一團，有一桌人各異的臉色，有許如伊的笑容，還有餐桌上那雙冷靜到近乎漠然的眼。

她第一次，開始反思起自己這段婚姻。

她喜歡梁錚，這是事實。

可是他們的婚姻來得太快了，快到像一場意外，還沒來得及適應，就已經(jīng)開始走在規(guī)矩森嚴的梁家生活軌道上。

他們會一起吃飯，一起出席各種場合，晚上睡在同一張床上?？康米罱臅r候，是在臥室里，他在上，她在下。

可他們之間，似乎從來沒有誰說過“喜歡”。

“喜歡”這個字，也好像從來不屬于梁錚。

沉默了太久，孟南梔突然輕聲開口：

“梁錚，我對你的喜歡，是不是讓你覺得很苦惱？”

她的聲音很輕，卻像一顆小石子落進寂靜的車廂，蕩開幾圈微不可察的漣漪。

梁錚轉頭看她，語氣不解：“為什么這么說？”

她沒有看梁錚，只是看著前方，淡淡道：“因為許如伊回來了?！?/p>

梁錚皺了皺眉：“這跟她有什么關系?！?/p>

“可你對她，好像和其他人都不一樣?！泵夏蠗d低聲道。

梁錚沉默了一瞬，才開口：“她是很好的合作伙伴。”

“可是…”孟南梔偏過頭，看向梁錚，小聲說，“我不喜歡她?！?/p>

他沉默片刻，語氣平靜：“你喝醉了。”

“可我只喝了一口?！泵夏蠗d眼神有些疑惑。

“那就是你酒量太差?！绷哄P聲音淡得沒有情緒。

紅燈亮起，車停了下來。

窗戶半降，城市的喧囂與微涼的風，一同從夜色中鉆入。

不遠處，同樣在等紅燈的，還有一輛電瓶車，一對年輕的情侶正嘻嘻哈哈地笑鬧著，女孩坐在后座，頭靠在男孩肩上，說這些甜到黏膩的情話。

他們穿得很普通，說話也很不正經(jīng)，可那份親密，是她與梁錚之間從未有過的。

孟南梔看著他們，不知怎的，眼眶突然紅了。

不羨慕財富，不羨慕權勢，羨慕的是那種平凡卻自然的靠近。

梁錚忽然朝司機開口：“把窗關上?！?/p>

按鈕被按下，玻璃緩緩升起，笑鬧變得模糊遙遠。

孟南梔沒轉頭，眼神仍然停在那對情侶身上。

“風大，別著涼?！彼Z氣還是那樣的平淡。

孟南梔輕輕“嗯”了一聲，然后又禮貌地道了句：“謝謝?！?/p>

整段路上，再無言語。

回到家，一切照舊。

兩人各自洗漱，關燈，上床，沉默地睡去。

沒有爭執(zhí)，沒有擁抱。

仿佛這一晚和過去的每一個夜晚都沒有區(qū)別。

只是孟南梔知道，不一樣了。

第二天清晨，天光微亮。

孟南梔醒來時，身側已空。

梁錚像往常一樣早早離開，沒有留下只言片語。

她披了件外套下樓，客廳卻已有動靜。

梁錚的秘書正坐在沙發(fā)上，見她下來，起身恭敬地道：“夫人早?！?/p>

緊接著，幾名助理魚貫而入，手里捧著大大小小的包裝盒。

有包、有衣服、有首飾，琳瑯滿目，精致奢華。

秘書邊吩咐人整齊擺放，邊平靜道：“這些都是梁總讓人準備的，都是您平時穿的牌子和尺寸。”

孟南梔點點頭，禮貌地道謝，然后又目送他們一個個退去。

諾大的客廳一下又安靜了。

她站在滿屋的光鮮亮麗里，望著那些衣服和包，精美得像櫥窗里的展品。

孟南梔突然想起，在很小的時候，她牽著母親的手，透過街邊的落地窗，窺見里面的繁華時，艷羨的心情。

可是此刻，孟南梔突然意識到，自己真的已經(jīng)擁有了里面的所有繁華時，她卻忽然哭了。

眼淚像斷線的珠子，一顆顆掉下來。

突如其來的淚意，連她自己都來不及反應。

孟南梔蹲在沙發(fā)邊，抱著膝，盯著那些閃亮亮的禮盒，腦子里突然冒出一個念頭：

嫁給梁錚，真的是她想要的嗎？

當初答應那場倉促的婚姻，是因為喜歡他，還是因為從未學會拒絕？

她想過無數(shù)次未來的婚姻，有歡笑、有柴米油鹽、有吵架和和好?？蓻]想到，真正走進的婚姻，是寂靜的，是孤獨的，是像八音盒上漂亮的人偶一樣，被安排好一切。

她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愛一個人，又應該是什么樣子？

孟南梔開始動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