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歲那年，我被親生父母拋棄，是定北侯府的管家給了我一口飯吃。

我敬他為養(yǎng)父，尊季望南為主子。

可季望南卻在我第一次入他臥房服侍時提醒我，不必自稱奴婢。

曾經(jīng)，他說視我為珍寶、愛人、知己。

如今，身著龍袍的他只是站起身，凝視著不著寸縷的我。

“知錯了便好?！?/p>

“阿遙，朕要你記住。無論生死，這輩子你都是朕的人。朕不許，你便永遠也不能離開。出宮的事，你想也不要想?！?/p>

我低頭應(yīng)是，心中卻滿是凄涼。

從前季望南從一次次的許諾總會讓我感到安定，

甚至他略顯強勢的話語都會讓我無比安心。

可如今，我只覺得一顆心墜到谷底。

天下之大，去哪里都好，我只想逃離。

看著我呆滯的神情，季望南并不滿意，卻也沒多說什么。

只是默默扯過錦被蓋住我，安撫地拍拍我的頭。

“等過些日子你生辰，朕便尋個由頭將你調(diào)回身邊，這樣可好？”

對他的話，我已經(jīng)不抱希望。

今夜跪在地上等了季望南太久，現(xiàn)下只覺得頭昏腦脹，許是感染了風(fēng)寒。

季望南從不允許我在這里過夜，擔(dān)心宋清歌看到會傷心。

甚至不會為我叫一次沐浴的熱水，

每次侍寢結(jié)束，我只能自己打井水洗澡。

井水寒涼，我已經(jīng)許久不來月事了。

季望南手掌覆上我的額頭試了下溫度，皺著眉嘆氣。

“罷了，今夜你便睡在這里吧?！?/p>

被調(diào)到浣衣局后，季望南幾乎每晚都會派暗衛(wèi)來接我侍寢。

白日里，我低賤，任人磋磨。

晚上，我婉轉(zhuǎn)承歡，聽盡情話。

諷刺的情緒幾乎要將我淹沒，我卻沒了反抗的力氣，甚至學(xué)會了帶著笑謝恩。

直到天蒙蒙亮，我起身準(zhǔn)備回去。

外面卻有太監(jiān)通傳，說皇后求見。

一瞬間，我看到季望南慵懶的神色變成了慌張。

他輕輕揮手，便有暗衛(wèi)出現(xiàn)在殿內(nèi)，將我扯到了寢宮的屏風(fēng)后藏了起來。

宋清歌來得太早了，殿內(nèi)尚未收拾，充滿了歡愛的痕跡和味道。

她眼中含淚，行禮時身子甚至還帶著輕顫。

“是臣妾攪擾陛下興致了，還望陛下恕罪?！?/p>

美人落淚，總是分外惹人垂憐。

季望南幾乎是一瞬間就拋下了帝王的架子，如毛頭小子一般解釋。

“一個想要爬床的下人罷了，怎能值得你落淚。”

季望南不動聲色地將床榻上我遺落下來的紗衣塞到角落里。

說出的話十分真摯。

“若你因為這種人傷心，就算是把她處死也難消我心頭之恨?！?/p>

處死大概只需要一根白綾、一杯毒酒，

總好過日夜被舊傷折磨得痛不欲生。

季望南說這話時，眼神不住地瞟向我這里。

宋清歌啜泣一聲，拿出了正宮容人的雅量，并沒有再就這個話題談?wù)撓氯ァ?/p>

我瑟縮在屏風(fēng)后的地板上，昏昏欲睡，冷不丁聽到他問了句。

“崔遙如今在浣衣局當(dāng)值可還安分？她早些年為了保護我落下了些舊傷，也不知底下的奴才有沒有多關(guān)照她一些?！?/p>

十多年的感情，到底是不能輕易割舍干凈。

聽到季望南充滿試探的話語，我竟然有些動容。

下一刻，宋清歌委屈地看了季望南一眼便紅了眼眶。

“陛下可是不放心臣妾，認為臣妾會故意苛待于她？”

季望南卻只是搖搖頭，說了句怎么會。

話題被輕飄飄揭過，無人在意我終日泡在刺骨井水中的手。

回到浣衣局時，手腳還有些發(fā)軟無力，我想回臥房休息。

卻被管事的婆子一把攔住，懷里被塞了一盆蜀錦做成的衣衫。

如今宮中只有一人穿得起這種布料，這是誰的衣服顯而易見。

我剛想推辭說自己手腳粗笨，不適合洗這種好料子，就被婆子打斷，

她說，這是宋清歌的懿旨。

宋清歌說，既然我覺得在浣衣局過得辛苦，日后便只需要洗她一個人的衣衫。

沉默了許久，我乖乖地去井邊打水。

是禍?zhǔn)歉?，我都左右不了，不如安靜等待。

蜀錦一匹千金，洗的時候需要格外小心。

等洗完的時候，已經(jīng)是暮色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