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寧家，你也太狠了，把你長媳婦打成這般，人都要被你打死了?！?/p>

“把兒媳婦打得頭破血流，倒地不起，還在罵人，這后媽呀就是心毒?！?/p>

“可不是，人家半夜守著放好的田水，你直接將人家的田水放到你小兒子田里，曉晴跟你論理，你們一家子就將曉晴打成這般。”

“可憐呀，寧家老大出事后，這個家就靠曉晴撐住，曉晴被打死了，那四個孩子怎么辦。”

“她，她又沒死，她就是裝死，也就敲了她兩鋤頭而已?！?/p>

“唐曉晴，你起來，別裝死?！?/p>

......

一聲聲的指責(zé)吵著了唐曉晴。

她慢慢地睜開眼，眼前有點(diǎn)發(fā)黑，看東西還看得不是很清楚。

“曉晴，你醒了?！?/p>

旁邊有人驚喜地叫喊，“曉晴醒了，她沒死，快來幫忙抬她回家，叫村里的醫(yī)生過來幫她包扎一下?！?/p>

圍觀的人有了動作，幾個人圍過來，七手八腳地抬起唐曉晴就走。

村里的老醫(yī)生剛跑到。

早在寧老二一大家子按著唐曉晴暴揍的時候，就有人去請村醫(yī)了。

老醫(yī)生見唐曉晴頭破血流，滿身是血，嚇了一跳，連忙讓大家先放下唐曉晴，他幫唐曉晴緊急止一下血，包扎一下傷口。

唐曉晴愣愣地看著大家。

她頭痛，全身都痛，是被后婆婆一家人打的。

這一幕......

已經(jīng)被她深藏記憶深處了。

怎么，又被翻出來了，像是剛剛發(fā)生一樣？

她是死了，過去發(fā)生的一切，像放電影一樣重演嗎？

可是，她覺得好痛，好痛，不像是在做夢。

她記得那是因?yàn)榉盘锼c后婆婆吵架，后婆婆叫來小叔子夫妻倆，摁著她就打，她被后婆婆用鋤頭砸傷了頭。

那是三十二年前發(fā)生的事，那年她才二十六歲。

而她死時五十八歲，胃癌放棄了治療，兩個月就走了。

她確診了胃癌，四個兒女的生活都不太好，但他們還是傾家蕩產(chǎn)醫(yī)治她，她不愿意拖累兒女，強(qiáng)烈要求放棄治療，要求回家等死。

兒女們跪在她的病床前，哭求她留院治病，說他們已經(jīng)失去了爸爸，不想再失去媽媽。

不提及丈夫，唐曉晴都要忘記丈夫這個人了。

她十八歲就因?yàn)槟锛依锾F，姐弟太多，為了減少吃飯人口，她被親舅舅做媒，嫁給了寧家老大寧辰為妻。

寧辰也是個命苦的，三歲死了親媽，后媽帶著個女兒進(jìn)門，他就沒有好日子過了，后媽又生了兒女后，有后媽就有后爸，寧父完全偏向了后妻。

對寧辰這個長子非常不好。

給寧辰娶妻都是娶娘家窮，無法幫襯寧辰的唐曉晴。

以前的婚姻再不好，也鮮少有人離婚。

唐曉晴嫁給寧辰僅一個月就被分家單過。

由于不懂得避孕，剛分家，唐曉晴發(fā)現(xiàn)懷孕，九個月后就生了一對龍鳳胎。

沒有父母托底，公婆又不幫忙帶娃，唐曉晴只能在家里帶娃，寧辰與他堂弟合伙承包村里的果樹，有時候能賺錢，有時候虧到褲穿孔。

折騰來折騰去，家里還是窮。

過了兩年，唐曉晴又懷孕，夫妻倆舍不得打掉，東躲西藏，避開計生辦的人，生了二胎，結(jié)果又是一對龍鳳胎。

為此還被罰了錢。

四個孩子了，靠著寧辰一個人養(yǎng)著，壓力更大，雖說分家時分到了兩畝薄田，一年種兩季水稻，交了公糧，余下的糧食，天天吃粥的話，勉強(qiáng)夠吃的。

寧辰覺得在家里掙不到錢，他想出去打工掙錢。

那個時候正是改革開放初期，很多人出去打工，多少人乘著改革的春風(fēng)，處處有商機(jī)之時發(fā)家致富。

唐曉晴舍不得丈夫外出，但在家里的確掙不到錢，而且公婆以及小叔子欺壓他們，就因?yàn)榧依锾F，小叔子家里條件好。

公婆攢的錢都給了小叔子。

給小叔子蓋了紅磚房，那是寧家村第一棟紅磚房，又幫小叔子帶孩子，讓小叔子夫妻倆可以上班掙錢，日子自然好過。

唐曉晴也想家里條件好轉(zhuǎn)，貧窮壓得她都要喘不過氣來了。

她一咬牙，支持丈夫的決定，她在家里帶著四個孩子，種田，養(yǎng)牛，養(yǎng)豬，丈夫出去打工。

誰知道寧辰外出打工才半年，就出了車禍，肇事司機(jī)還跑了佬，沒有拿到賠償款。

唐曉晴傾盡所有才保住丈夫的性命，但他殘了雙腿。

一個殘疾人，站不起來了，在家里就像個廢人一樣，寧辰像變了一個人，脾氣劇變，動不動就罵人，砸東西。

寧辰殘了一年后就生病死了，他生的也不是什么大病，只是感冒發(fā)燒，但他拒絕看醫(yī)生，唐曉晴給他煲的草藥，他也不喝，說他是個廢人，死了，能減輕家里的負(fù)擔(dān)。

她十八歲結(jié)婚，二十七歲守寡，放棄了兩次改嫁的機(jī)會，又當(dāng)?shù)之?dāng)媽，拉扯大四個孩子。

四個兒女成家立室后，她以為自己的好日子來了，不曾想?yún)s患了胃癌。

兒女們跪地哭求她治病，她也不為所動。

深知癌癥很難治好，往往到最后都是人財兩空。

她就是在醫(yī)院住了一段時間，兒女們就掏空了家底，他們都是普通家庭，沒有什么錢。

哪怕兒女都說要賣房給她治病，她也不想治了。

放棄治療后，她很快便被癌痛折磨得死去活來，只熬了兩個月就死了。

臨死前，她似是看到了早死的丈夫來接她......

“媽媽?！?/p>

“媽媽。”

孩子們稚嫩的叫喊聲刺進(jìn)了唐曉晴的耳里。

很快，便看到長子寧一凡帶著弟妹擠進(jìn)了人群。

瞧見頭破血流，神情呆滯，臉色蒼白沒有血色又狼狽萬分的唐曉晴。

幾個孩子一下子就撲到她身上，嚎啕大哭。

一如她臨死前，說不了話，也沒有力氣了，但還能聽到孩子們悲痛欲絕的哭聲。

她死時，眼淚也止不住流。

其實(shí)，她很怕死，也不想死。

她都不足六十歲，還沒有步入老年人的行列，日子眼看越來越好，她是真不想死呀。

老天爺待她不公，讓她苦了一輩子，還沒有享到福，就病死了。

她都還沒有看到后婆婆地個老妖婆死呢。

寧一凡忽然站起來，瘦削稚嫩的臉上，滿是恨意，指著人群外面的寧老太婆罵：“奶奶，就你打我媽的，我跟你拼了。”

緊接著他就像一頭暴怒的獅子，沖過去，揮著拳頭就打?qū)幚咸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