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影院

許姝回答：“倒也沒有，就是經(jīng)常打電話，拐彎抹角的問?！?/p>

程章序說：“看來他們很滿意那個醫(yī)生?！?/p>

許姝點點頭，覺得聊深了，恰好秦衛(wèi)姐姐拿著兩瓶飲料送過來，順便給了一張優(yōu)惠卡：“鎮(zhèn)上新開了一家影院，你倆可以去看看，他們前幾天到處宣傳，這張卡能打七折?！?/p>

程章序接過來：“謝謝秦姐?！?/p>

“客氣?！?/p>

吃完飯，許姝去吧臺結(jié)賬，秦姐死活攔著不讓，那頭程章序已經(jīng)掃碼付款。

“哎，你倆，還配合上了是吧。”秦姐氣笑了，“行吧，不跟你們掙，下次和衛(wèi)子一起過來啊，姐請你們好好吃一頓?！?/p>

出了店，程章序站在車旁邊抽煙。原本許姝是請他吃飯表達歉意的，結(jié)果讓他付款了，直接給他轉(zhuǎn)二百也不合適，想起那個影院，還挺好奇的：“現(xiàn)在才八點多，要不我們?nèi)デ亟阏f的那個影院看電影？我請你。”

程章序一口煙吸猛了，緩了兩秒，側(cè)頭問：“你確定？”

許姝點頭：“優(yōu)惠卡給我?！?/p>

程章序從兜里摸出卡片遞過去，她打開手機，想搜一下看看都上映什么電影，卻什么都搜不出來。

她猜測：“可能是新開的，信息還沒同步?！?/p>

程章序隨手在旁邊的垃圾桶上按滅煙頭，朝前走去：“跟上。”

走了沒幾分鐘，許姝看見了“艾美影院”的招牌，是一個小二層。程章序上二樓，問吧臺后的工作人員多少錢。

工作人員說：“看你們要什么房型，有沙發(fā)房，榻榻米，大床……”

許姝還在觀察格局，通道兩側(cè)是像酒店客房一樣的房間，根本不是她想象中的影院。一對兒小情侶牽著手走進盡頭一個房間，她猛地想起以前上大學(xué)的時候，姜今矜說和男朋友去私人影院去約會。

私人，影院？程章序已經(jīng)選好房型和電影，回頭看她：“付錢?！?/p>

“哦，好?！?/p>

工作人員接過優(yōu)惠卡：“打完折七十九。”

許姝付完錢，工作人員繞出吧臺帶他們?nèi)シ块g。程章序選的是一個沙發(fā)房，正對一塊投影，小茶幾上擺著爆米花可樂，有單獨衛(wèi)生間。

工作人員調(diào)好空調(diào)溫度，找好影片，臨出門關(guān)了燈。

許姝和程章序各坐沙發(fā)一角，她主動開口：“我以為是那種正常的影院?！?/p>

程章序坐近一些，將爆米花塞到她懷里，故意問：“這個不正常？”一副她想多了的語氣，說多錯多，許姝不說話了。

程章序選的是《泰坦尼克號》，經(jīng)典片值得反復(fù)看，看進去了，也就自在了。

四十分鐘后，程章序半躺在沙發(fā)上睡著了，投影的光襯得他的輪廓越發(fā)立體，但似乎睡得并不安穩(wěn)，眉頭緊鎖，很難受的樣子。

最近很多人感冒發(fā)燒，許姝走過去，蹲在地上叫他：“程章序，你不舒服嗎？”

他沒醒，像被困在夢魘里，額上冒出冷汗。許姝把手背探上他額頭，剛碰著，被他一把抓住。他的手掌很大，粗糲，有一層薄繭，像抓住了什么解壓玩具，無意識的把她的手使勁揉捏了幾下。

許姝忍著疼，又叫一聲：“程章序？”

程章序慢慢睜開眼睛，對上許姝略微關(guān)切的目光。

“你不舒服嗎？”許姝又問。

程章序松開她，坐起來：“沒事，噩夢。”

許姝擰開礦泉水給他：“你看起來有點累，昨天沒睡好？”

程章序喝了口水：“看完紀(jì)錄片就三點多了，我七點起床，不像某人，睡到十點?！?/p>

“你沒回微信，我以為你早就睡了?！?/p>

可能是噩夢的緣故，程章序的興致明顯低了些，他沒再接著往下說，看向投影：“繼續(xù)看吧?！?/p>

不等許姝再坐回去，手機振動，她去了衛(wèi)生間，接起電話：“媽。”

吳蕓的聲音有些著急：“閨女，小晫跟你聯(lián)系了嗎？下午學(xué)校打電話，說他已經(jīng)兩天沒去學(xué)校了?！?/p>

“他這兩天也沒回家嗎？”

“沒有，他說去同學(xué)家住，我和你爸就沒再問，今天才知道，他連學(xué)校都沒去。聽老師說，好像是因為班里一個女同學(xué)什么的，具體也不知道，給他打電話一直是通的，就是沒人接。”

許晫平時叛逆，但從沒干過一聲不吭玩消失的事。許姝安慰：“別著急，我先給他打個電話。”

許姝給許晫撥了兩通電話，沒人接，給他發(fā)微信：不接電話我就報警了。

那邊秒回：別報警，就是心情郁悶，散散心。

許姝：在哪兒散心？

許晫答非所問：姐，沒錢了，能給我轉(zhuǎn)二百嗎？

許姝把園區(qū)的地址發(fā)了過去：沒錢回家去，或者來找我。

許晫不說話了。許姝給吳蕓回電話：“人沒事，不知道在哪兒玩呢，再等等吧?！?/p>

吳蕓說：“他才十七歲，在外面會不會遇到什么危險啊。”

許姝想起十七歲獨自在金邑的自己：“他都十七歲了，沒事的，急也沒辦法?！?/p>

都說母女連心，許姝這話說的平淡，吳蕓卻感受到什么，不敢再多說：“行，那你多跟他聯(lián)系聯(lián)系，勸勸他，你有時間回家記得吃飯，又不指望你掙錢，把身體顧好?！?/p>

又隨意聊了幾句，許姝掛斷電話出去重新坐在沙發(fā)上。

電影里船只已經(jīng)撞上冰山，畫面顛簸搖晃，程章序問她：“怎么了？”

許姝看著泰坦尼克號上慌張的人群：“家里打來的電話，說我弟弟離家出走了。不過沒事，我已經(jīng)聯(lián)系到他了?！?/p>

程章序見過一次許晫，高二過年，許姝父母帶著許晫回金邑。

程章序訂了初三的電影票，許姝出門的時候，七歲的許晫吵著鬧著要跟，父母也說叫她和弟弟多親近，她只得帶許晫赴約。小男孩的眼睛圓圓的，虎頭虎腦，很是調(diào)皮。

春節(jié)期間的電影院場場爆滿，許姝懷著僥幸心理，想在線下看看能不能補一張票。工作人員告知沒有，程章序說：“沒關(guān)系，咱們不看了，我看二樓有樂園，咱們帶你弟弟去玩?！?/p>

許姝回頭看坐在椅子上吃冰激凌的許晫，情緒不高：“要不把他放到樂園玩，我們進去看電影，我們早就說好要看的?！闭f完又自我否認，“可他才七歲。”

程章序揉揉她的發(fā)頂，并沒有因計劃打亂而不高興：“沒關(guān)系的，我們改天再看，你爸媽和弟弟只回來六七天，先陪好他們。”

后來兩人帶許晫去了商場的樂園，許晫從小社牛，沒多久就認識了兩個小男孩，歡快的聲音分外響亮。

程章序和許姝站在護欄外面看，程章序忽然聽到身邊的女孩說：“我不喜歡他。”

她受挫一般，把頭低下去，聲音顫抖：“很奇怪吧，我竟然不喜歡自己的親弟弟，準(zhǔn)確來說，每年過年，他一回來，我就討厭?！?/p>

許姝沒有詳細介紹過自己的家庭，程章序只知道她父母在平陽闖蕩，她借住在舅舅家。第一次，他感覺自己觸及到她沒有宣之于口的心思，姐弟兩人相差十歲，加上不常見面，可能感情并不深，但能讓她說出“不喜歡”“討厭”的字眼，顯然還有別的原因。

時隔多年，程章序銳利的，洞悉的問許姝：“現(xiàn)在呢，還是不喜歡他？”

電影里悲情的一幕出現(xiàn)了，災(zāi)難避無可避，音樂家在甲板上演奏，白發(fā)蒼蒼的老夫婦依偎在床上，一位母親溫柔的給兩個孩子講故事……人只有在抱著希望的時候才會被七情六欲占據(jù)，一旦接受，就會變得坦然。

許姝說：“都過去了，我現(xiàn)在挺喜歡我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