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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流言
翌日,晨曦。
京城市井。
“你們聽說了嗎?”
“出何事了?又是玉華公主?”
“對!昨日啊,玉華公主又做‘好事’了!”
“快快詳說。”
“昨日,玉華公主的貓兒不慎走丟,公主府的下人們說許是跑進(jìn)丞相府,于是公主移架真就闖入丞相府啊?!?/p>
“怎的如此膽大、目無王法!”
“可不是嘛,丞相大人的府邸豈是隨意進(jìn)出的,不得令,擅闖者可要治大罪!”
“后來丞相大人不敢怠慢公主,親自幫她尋貓兒。最終沒尋到,公主大怒,說要一劍劈了丞相府!”
“竟有此事!”
“荒謬!胡來??!”
“咱大淵這公主,真是百年難得一見的狂妄驕縱,說要劈,當(dāng)真要劈?!?/p>
“那丞相府當(dāng)真被劈碎了?”
“堪堪將碎?!?/p>
“此話怎講?”
“便是公主派人去府中取她的趁手佩劍之時,她府中的下人把貓兒抱來了,公主想來極為喜愛那貓兒,慍意消去,攜貓回府。
丞相府這才免于一難?!?/p>
不過晨曦,清凈的集市便將昨日之事傳開。
不論酒肆還是客棧,甚至街邊吆喝的小販攤,都在津津樂道那位玉華公主的事。
多是小聲指責(zé)她的種種不是。
卻亦出現(xiàn)不一樣的聲音:
“諸位,想來是在意我大淵僅僅余下的這位公主的吧?”
“自然,當(dāng)今圣上十余年征戰(zhàn),保的大淵及我等微小之輩安居樂業(yè),圣上受民欽佩擁戴,圣上的后嗣,我等自然在意?!?/p>
“說的是,說的是?!?/p>
“那敢問諸位,為何提及年紀(jì)尚且十九的玉華公主,盡說公主的不是呢?”
“閣下此話何意?公主年紀(jì)尚小,回京不久有些不懂規(guī)矩禮制、人情爾爾,我等并未說道。
然公主短短二年囂張跋扈、目無王法,又不是一二回了,身為公主,如此行事,如何不讓說?”
“有理。該說!”
“該說!”
“諸位,此事不妥?!?/p>
“如何不妥?”
“我等作為子民,莫非忘了大淵這僅僅余下的玉華公主殿下,是何等來歷?”
“……”
同時,公主府。
微生嫵梳妝完畢后,剛抱著貓兒從臥房出來,便感覺不對勁。
“圣駕到!”
果不其然。
一聲高朗的喊聲下,微生嫵及府中所有人齊聚門口,朝一身華服、君王風(fēng)度的淵帝容風(fēng)停行跪禮。
明黃色的靴子撞入低著頭的微生嫵的視野,越來越近。
不時,淵帝站在她身前。
她淡漠開口:“拜見父皇?!?/p>
依然低著頭。
神色幾分凝重,甚至微微不悅。
“平身?!?/p>
蒼勁有力的嗓音響起,夾雜些許笑意。
每次來找閨女,淵帝都是高興的。
哪怕閨女不想見到他。
昨日派人去請請不動,她不入宮去見他。
那他屈尊降貴、破例出宮來找閨女就是了。
“阿嫵?!?/p>
淵帝彎身扶起微生嫵,笑道:“阿嫵近日可好?”
這句話,微生嫵都快聽吐了。
兩年來,容風(fēng)停每每見到她,都會柔聲詢問她玩得開心與否云云。
她都是這樣回應(yīng):
“不差?!?/p>
聽見沒有任何變化的答話,容風(fēng)停并未動怒,神色亦未有一刻變化。
如之前無二,揮退眾人,與閨女進(jìn)入內(nèi)堂。
桌旁。
婢女奉茶、端上糕點,動作嫻熟得不行。
應(yīng)該怎么放、茶水多燙、幾時更換等,已經(jīng)習(xí)慣成自然。
每次陛下來,都是這個流程。
容風(fēng)停在微生嫵面前,沒有皇帝的架子,只是一個父親。
可今時的他,對于微生嫵而言,不再是那個偏愛于她的父親。
而是大淵人人稱頌尊敬的圣上。
“阿嫵,昨日之事,朕已然清楚?!?/p>
容風(fēng)停幾分無奈看著越發(fā)陌生的女兒,語氣十分平和。
話說,堂堂公主差點劈了丞相的府邸,是對丞相的欺辱、是對大淵律法的挑釁、更是對整個大淵的不敬。
如此罪責(zé),足以處死。
但容風(fēng)停一國之主,今日降下君王威嚴(yán)和身份,親自來找微生嫵,還心平氣和同她說話。
毫無降罪的態(tài)度。
眸中漾著柔色及笑意。
微生嫵坐姿端正、精致的朱色系濃妝襯得小臉更為明艷動人,垂落在額頭兩側(cè)的珠串絲毫不晃。
哪怕屋內(nèi)有微風(fēng)穿過,都不曾讓珠串晃動。
“父皇,是來數(shù)落兒臣的?”
容風(fēng)停見她對昨日之事爽快承認(rèn),且沒有一絲多余的談?wù)?,真不知道該夸亦或者該罰。
要說女兒的直爽坦蕩,不是;要說女兒犯錯不知悔改,不行。
“阿嫵,為父從不會數(shù)落你,這么多年,你也明白?!?/p>
說著,容風(fēng)停下意識抬手要碰上女兒的頭。
微生嫵不動聲色輕輕一躲,不笑不怒:
“父皇,您應(yīng)自稱朕?!?/p>
“阿嫵……”容風(fēng)停無奈收回手,心底嘆了口氣,“你從前,不喜叫為父為父皇?!?/p>
微生嫵今時性情大變,他知道跟他脫不了干系。
“父皇,今時不同往日?!?/p>
“也罷,你無事便好?!?/p>
容風(fēng)停每次面對這個女兒,都是心緒繁雜的,他知道她怪他:
“昨日之事,為父已下過令。阿嫵,為父清楚,你并非真要劈碎丞相府。
以你的武功,何須多此一舉遣人去取劍,隨意挑一柄便是了?!?/p>
“父皇總是懂兒臣?!?/p>
微生嫵對此,眸色一動。
“為父自知對你虧欠甚多,若昨日你當(dāng)真一劍劈了丞相府,為父亦不怪罪?!?/p>
“可是父皇,兒臣還沒動手呢,市井流言便傳開。真動手的話,大淵子民不知該如何說兒臣的不是了?!?/p>
容風(fēng)停以為她不在乎,突然聽她說這些,不由笑:
“為父在,無人敢說阿嫵的不是。
何況,阿嫵無錯?!?/p>
聽此,微生嫵平靜自若的目光,落在父親身上。
無錯……
原來父親是知道的嗎?
“父皇,既為君王,不可徇私。您屢次破例出宮,文武百官該有心了?!?/p>
僅一瞬,微生嫵的情緒恢復(fù)平穩(wěn)、平靜、平淡。
“阿嫵……”
容風(fēng)停好不容易下去的情緒又升起。
這個女兒,真是每次都要惹他生氣,趕他走。
微生嫵別開眼,目光落在懷中貓兒的身上,撫摸著毛茸茸的小家伙,不語。
“你和你母后生得像,喜好亦是。她尤其愛貓?!?/p>
容風(fēng)停又道,作為君王,心態(tài)這塊,沒有那么差。
特別是面對女兒。
“父皇說錯了,娘不曾當(dāng)過皇后?!?/p>
微生嫵抬眸看他,冰冷陰沉,“您今日來,其實不單是想見兒臣吧?!?/p>
容風(fēng)停明白自己這個女兒的冰雪聰明,嘆了嘆氣,那句‘娘不曾當(dāng)過皇后’錐心不止,再無奈解釋:
“兩年了,文武百官上書催促朕新立皇后與日俱增,大淵向來注重婚嫁之事,更何況朕一國之君,更當(dāng)作為表率?!?/p>
她靜靜的。
顯然不悅,更不滿。
容風(fēng)??吹贸鰜恚?/p>
“阿嫵,朕對不住你娘,對不住你??呻奘蔷?,兩年后位無人,已然犯了皇家大忌?!?/p>
本按大淵皇族律令,帝后之位不得空虛超過三個月。
容風(fēng)停硬是兩年擋住一切議論和勸說,遲遲不立后。
一方面,愧疚昭明皇后;
另一方面,微生嫵。
喪母之痛,讓他這個女兒變了個人。
那時再立新后,是對微生嫵的打擊。
時至今日,兩年已過,容風(fēng)停也該回歸本來,應(yīng)對未來。
大淵兩年無后,本就不妥。
于是今日,他想來看看女兒的情況,順道說此事。
不想,她猜到了。
“父皇身為君王,所作所為皆為大淵,何談對不住何人。
冊后一事,兒臣不該有異議。父皇不必?fù)?dān)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