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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重逢
杜玉瑛與大金花上一次見面是在五年前……
那年的杜玉瑛剛到津城,身無分文,好在有一膀子力氣,就在運河碼頭扛大包,當(dāng)力工。
可亂世討生活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想在碼頭上吃飯,除非是運河幫的人,否則白費力氣,一毛錢也拿不到。
杜玉瑛不服運河幫的霸道,與把頭頂了幾句嘴,被十幾個打手圍著打。他身手很好,三拳兩腳放倒七八個。可運河幫能在津城橫行上百年,靠的就是人多,他很快被打得渾身是血。碼頭上,這樣的事天天有,沒人管,沒人問,甚至沒人看。
“呦,敬菩薩的日子,好好的見血,觸霉頭?!贝蠼鸹ㄐτ穆曇艚型A舜蚴謧兊娜^。
別看把頭平日在碼上耀武揚威,放在運河幫里,他實在排不上名號,所以也不識得大金花,只是女人穿著華貴,盛氣凌人,這個世道,從來都是“先敬羅衫后敬人”。
把頭上下打量著大金花,賠著笑說:“今兒是什么好日子,迎了貴人來,這里一腳水一腳泥,別污了貴人的鞋面子?!闭f著,他那賊溜溜的眼睛直盯著大金花旗袍下的一截雪白的小腿。
“吃碼頭飯的都是苦人兒,何苦自相為難?”大金花假作沒看見把頭嘴邊的口水,踩著泥水一步一步走近,看一眼地上一聲不吭的杜玉瑛,緩緩說,“今兒是十五,我才在老娘娘廟發(fā)愿,要行善事,可巧就撞見了這事,你給我個面子,讓我把人帶走,我知你的情,日后一定還?!?/p>
津城里的貴人多,被運河幫放在眼里的沒有幾個,把頭眼見大金花一個窈窕的女人,身邊連個跟包的人都沒有,不由嬉皮笑臉地湊上來:“姐姐想男人,容易,只是這個頂不中用,我陪姐姐樂呵樂呵?!闭f著伸手就要搭女人的肩。
然而只是一瞬,把頭的胳膊就不得不順著手指的扭曲擰在背后,膝窩狠狠挨了一下子,單腿跪下,人還沒反應(yīng)過來,鋒利的小匕首已經(jīng)抵到他的喉頭。
“猴兒崽子,在這個地界想活命,眼睛放亮點?!蹦悄甑拇蠼鸹ú旁诮虺橇⑼瑤讉€有頭臉的幫會頭目先后栽在她手上,被陶四爺抬舉成運河幫掌事,新貴扎手,“不認得你金花奶奶,仔細死無全尸!”
把頭瞬間慫得一個頭磕到底:“實在不知道是金老板。是,是這小子不拜碼頭,不交拜禮,破了幫里的規(guī)矩,我才動手懲治?!?/p>
話音未落,一枚大洋滾到把頭眼前,大金花的聲音響在頭頂:“規(guī)矩不能壞,這是他的拜禮,能放人嗎?”
“放人,快放人!”說話間,刀鋒已經(jīng)不在,把頭不敢立刻爬起來,只偷眼看著大金花一步一步走向杜玉瑛,打手們紛紛散開,杜玉瑛艱難地爬起來。
“你走吧,別跟小人一般見識,運河幫不是欺男霸女的地痞。你拜了碼頭,以后遇事,幫里會替你出頭?!贝蠼鸹ㄕf著要走。
杜玉瑛抹了一把臉上的血,說:“有煙嗎?”
一句話把大金花問愣了,不由嗤笑一聲,從手袋里掏出煙盒和美式打火機,又見男人滿手是血,干脆替他點上。
“大恩不言謝!”杜玉瑛突然開口,“留個姓名吧,我叫杜玉瑛,今日之恩,來日必報,有朝一日,我這條命必然還給你?!?/p>
大金花細細地看了男人一眼,雖然被打得鼻青臉腫,總不失為一副好皮囊??粗軅娜诵吞缓蠒r宜,大金花抿起唇,轉(zhuǎn)過身才露出笑意:“我叫金若萍,你的報答我可等著了?!?/p>
“你是金若萍?”杜玉瑛的聲音沒能叫住女人的背影……
“這些年,我再沒見到你,還以為你早回老家了?!贬t(yī)院的走廊里,大金花不好意思地看看杜玉瑛纏著繃帶的傷處,又下意識地低下頭,所以并沒看見對方炙熱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是回老家了,但又回來了。不在津城闖出點名堂,我怎么好意思見你?”杜玉瑛的疼痛稍減,已經(jīng)能說笑話了。
大金花淺淺一笑,說:“今天你救了我,此后咱們各不相欠,各走……”
“我還欠你一塊錢?!倍庞耒⒖檀驍嗯说脑?。
大金花不敢相信地抬頭,卻只看見男人一雙深邃的眸子,反被逗笑了:“運河幫不會那么小氣,一塊錢的事……”
“我一定會還!”杜玉瑛語氣堅定得像是欠了一條命。
大金花故意將纖白的手舉到他面前,說:“那你還給我?!?/p>
誰知杜玉瑛突然抓住她的手腕,神色緊張地說:“你受傷了,剛才怎么不說?”
大金花這才發(fā)現(xiàn),剛才的子彈還是擦傷了她的肩頭,雖然不很疼,到底還是滲出血絲。她不在意地輕笑:“嗐,多大點事,你要再晚些發(fā)現(xiàn),疤都看不見了。”
“你是運河幫大當(dāng)家陶四爺?shù)酿B(yǎng)女,陶四爺之下,你掌事,滿津城誰敢動你?”杜玉瑛皺起眉,仿佛在說一件比中槍還疼的事。
大金花瞬間肅了神色,盯著杜玉瑛的臉,半晌才說:“看起來杜先生混得不錯,還能知道這些江湖流言。刀尖上討生活,許我殺人,就許人殺我。”說著狠狠甩開杜玉瑛的手,“說起來也有人追殺你,咱們各自當(dāng)心吧。”說著轉(zhuǎn)身就走。
杜玉瑛本想伸手拉她,可傷口一疼,伸出去的手什么都拉住,只能眼看著大金花的影響消失在走廊盡頭。“金若萍?!倍庞耒鴮⑦@三個字磨在齒間,唇角忍不住彎起。
這小丫頭還是這么愛美,杜玉瑛至今還記得,當(dāng)年,四五歲的小女孩兒因為踩到裙角,把自己摔倒的樣子,連哭也要哭得好看……
“先生?!彼緳C小陸悄悄地蹭到杜玉瑛身后,“先生,咱們的人趕到時,那伙人已經(jīng)散了,連尸首都帶走了,開槍那么大動靜,周圍的巡警一個沒到,這事有蹊蹺。”
杜玉瑛瞬間冷肅了神色,朝前抬一抬下巴,說:“是誰想要她的命?查到了嗎?”
小陸已經(jīng)看不到大金花的身影,但不影響他心領(lǐng)神會,只是不屑地撇撇嘴:“她是運河幫的二當(dāng)家,津城想殺她的人能填滿整個運河?!?/p>
杜玉瑛冷瞥小陸一眼,嚇得他立刻閉上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