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常

林晚衣抓了最后一劑藥，累趴在桌上。

這幾天可忙死她了，不停地有傷患來取藥，她都好幾天沒回家了，終于能休息片刻了。

她身旁的藥童也同樣滿臉都是疲憊之色，坐在一旁很快就打起了盹兒。

教會醫(yī)院是中西醫(yī)結(jié)合的一所醫(yī)院，院長去國外留過洋，學了許多西方先進的醫(yī)學技術(shù)，又回國和外國人一起合資創(chuàng)辦了這所醫(yī)院。

一開始，大家都不看好這所教會醫(yī)院，總覺得沒多久就會倒閉。

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他們是寧愿死，也不愿意被人用刀子在身上亂劃。

但是自從院長用西洋手術(shù)在百姓面前救了一個必死之人后，他們這才真的開始動搖，信起西醫(yī)來。

慢慢地，名聲越來越大，就連督軍都為教會醫(yī)院做保，那些上流社會的有個小病也會看西醫(yī)，教會醫(yī)院就逐漸被眾人接受了。

有些東西，一個人信，人們只當驚世駭俗；若是兩個人信，人們也覺得他們瘋了；最后一百個、一千個，甚至一萬個人都信，那它就是正常的，是有用的。

顧若水主修西醫(yī)，做的自然也都是復雜又駭人聽聞的西洋手術(shù)。

而林晚衣家里世代都是賣藥材的，林家也參與了教會醫(yī)院的投資，藥材部一直由林家的人負責。

她從女子大學畢業(yè)后就直接來了教會醫(yī)院，也跟著顧若水見識到了不少西洋的醫(yī)術(shù)，這才有了“師兄妹”之稱。

“晚衣?！?/p>

顧若水伸手輕輕敲了敲桌面，壓低聲音喊道。

林晚衣眉眼之間全是疲色，她不情不愿地抬起頭，看見是顧若水，臉色才好轉(zhuǎn)一些：“師兄，你還不回去休息？”

顧若水看見她身后已經(jīng)閉起眼睛睡著的藥童，輕聲在林晚衣耳旁囑咐：“你過來，師兄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交給你去辦?！?/p>

林晚衣一聽很重要，強打起精神，仔細地聽了顧若水的吩咐，聽到最后，已經(jīng)一絲疲憊都沒有了。

她甚至精神抖擻地拍了拍了胸脯，保證道：“師兄放心，這件事交給我來辦沒問題，我一定把人全須全尾地接回來！”

顧若水小心地看了一眼還在打鼾的藥童，提醒道：“小聲些。事不宜遲，你我這就出發(fā)吧，你去樓下等我，我去開車過來?！?/p>

林晚衣縮了縮脖子，似乎也意識到自己太大聲了。她朝顧若水點了點頭，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包包，隨后叫醒藥童，說了一句回家休息，便去樓下等顧若水。

顧若水將林晚衣送到家，獨自一人開車去了城南。

他透過后視鏡，看見有輛車仍然亦步亦趨的跟著他。他唇角微勾，收回目光，專注開著車。

他沒有看見的是，在他停車讓林晚衣下車的時候，那輛車同時也下了一個人，此時正趕往顧公館，跑到莫宜君跟前報信。

莫宜君心情極好的澆著院子里的花兒。她今日穿的衣服，料子是頂好的呢絨，針功細致，樣式新潮，在上衣領(lǐng)口處還鑲了一圈暗紅色的牙邊，很是富貴，又漂亮。

所以的一切都按照她預想的在發(fā)展，就連看織云都順眼了不少。

她剛澆了兩盆花，綠蘭就神色凝重地走過來，低聲在她耳旁道：“太太，有情況?！?/p>

莫宜君角色未變，將手上的噴壺交給綠蘭：“人在哪兒？”

綠蘭垂目接過噴壺：“在后門候著呢，太太可要見？”

“人都找上門來了，還是需要見一面的?！?/p>

莫宜君不動聲色地掃了一眼四周：“仔細著織云那丫頭?！?/p>

近日邊境打仗，顧向錫好幾日都不在家了，顧清笙也臥病在床，她只要小心織云看見就好。

“奴知曉了。”

莫宜君輕松避開顧公館的看護，繞到了后門，打開后門就看見一干瘦的小伙子正背坐在后門的臺階上。

確定是她的人沒錯，莫宜君清咳兩聲，那干瘦的小伙子趕緊站起來，恭恭敬敬地彎腰低頭：“小的見過太太?！?/p>

莫宜君關(guān)上后門，眼神示意他到樹下那頭去說話。

待兩人都站在枝繁葉茂的大樹下，莫宜君才開口：“你找到顧公館來，可是有什么事？”

干瘦小伙子神神秘秘地開口：“太太，今兒個大少爺那邊還真發(fā)生了一件很蹊蹺的事?！?/p>

“怎么個說法？”

“咱們兄弟幾個一直在教會醫(yī)院附近蹲守，這幾日大少爺確實忙著照顧流民。按理說他輪值了一個禮拜，今天該回家休息。就算他不累，四小姐生病的事情他不可能不知道，但最后卻開車去了城南。”

他們的任務(wù)就是牢牢盯住顧若水，他一有異常就來報。

算起來，他們已經(jīng)盯了一年了，對顧若水的生活起居已然十分熟悉。這次連續(xù)輪值這么久，鐵打的人都扛不住，他竟然不回家還要去城南外診。

再說了，他的親妹妹臥病在床，他不先回家，倒要救別的外人。

這簡直太不同尋常了。

莫宜君細細琢磨了一番，問道：“去城南之前他可做了什么？”

干瘦小伙回憶了一下，便回：“也沒干什么，就送林大小姐回了一趟家?！?/p>

平常也有順路送過，這倒也不算什么異常事吧？

“林宅在城北，他卻要去城南……”莫宜君已經(jīng)察覺了這中間的蹊蹺，只是不明白，顧若水的用意是什么？

他為什么要大費周章的繞一圈呢？

“你們可派人跟著他去了城南？”

“海哥他們開車跟上了，先叫我來提醒太太一聲?！?/p>

“繼續(xù)跟著，今日就算他捅破了天，你們也得一眼不眨地盯仔細了。”

莫宜君心底隱隱浮現(xiàn)一股不安，這半月以來，接二連三發(fā)生的事情沒有一件是讓她順心的。

顧若水安分了一年，卻在顧清笙回國后小動作不斷，叫她一點頭緒都理不清。

干瘦小伙點點頭，笑著提醒道：“那太太……”

莫宜君會意，從腰間掏出一張錢幣，遞給了干瘦小伙。

干瘦小伙樂開了花，拿過錢正要感謝，就見綠蘭神色慌亂的從后門跑過來，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張嘴就道：“太太……不好了……”

莫宜君沒由得來的眼皮一跳：“我叫你盯著織云，你跑來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