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沒事吧？”

榮惜苒擔(dān)憂地扶她。

只見榮湘漪身上摔了一身泥，衣裙上竟還染了些血跡。

“怎么還有血？快讓阿姐看看是不是哪里傷著了！”

榮惜苒里里外外仔細(xì)地檢查了兩遍，確定妹妹沒受傷之后，才放下心。

但血跡是怎么回事？

榮湘漪拍拍手心的灰，左右望望。

“阿姐你看，這里有好多人都受傷了?！?/p>

那是一個(gè)巷口。

此刻雖是正午，但巷中光線昏暗，只能勉強(qiáng)看清里面蜷縮著很多人。

這些人身上都有些傷，血腥味彌漫在巷中。

而方才絆倒榮湘漪的是一條血肉模糊的腿。

榮惜苒捂著嘴往后退了兩步，她想拉走妹妹，可榮湘漪并不害怕，反而走過去近距離地觀察。

“阿姐，他看起來好疼啊?！?/p>

傷腿的主人正在昏睡中，眉頭緊皺，大汗淋漓。

榮惜苒深吸一口氣，也跟著蹲下身，她克服恐懼打量著那只腿，傷口深可見骨。

“我們幫幫他吧?！?/p>

看見這個(gè)受傷的人，榮湘漪也忍不住想起，自己前日還是長安街頭的一個(gè)小乞丐呢。

她個(gè)子矮力氣又小，根本搶不過別的乞丐，如果不是找到了阿姐，她肯定會被欺負(fù)得特別慘！

吃不飽飯，還會受很多傷......

害怕阿姐不答應(yīng)，榮湘漪拉著她的手撒嬌。

好在，榮惜苒內(nèi)心的善良底色從未變過，她溫柔地摸了摸榮湘漪的頭。

“好?！?/p>

就在這時(shí)，昏迷中的男人緩緩睜開眼，他如同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拽住榮湘漪的衣角。

榮惜苒下意識把榮湘漪拉到身后，警惕地看著男人，在聽到男人只是想求點(diǎn)東西吃之后，才松了一口氣。

她招呼阿岑去買了點(diǎn)肉包子回來，男人接過狼吞虎咽地吃著，一邊朝姐妹倆磕頭：

“恩人！多謝恩人救我一命！”

口音和談吐行為，倒不像是乞丐。

榮惜苒也有此疑惑，打聽之后，才知道這是從岷州逃災(zāi)來的難民。

“長安城前幾日開始戒嚴(yán)，我們是頭一批逃進(jìn)來的，還有很多人都被攔在城門外。大家都沒飯吃，已經(jīng)餓了十多天了?！?/p>

果然如男人所說，遠(yuǎn)遠(yuǎn)看去，城門口聚集著許多官兵。

城內(nèi)都如此慘烈，不敢想城外的慘烈。

榮湘漪沉默片刻，隨后竟和阿姐異口同聲地說：“那一起幫幫他們吧?！?/p>

說完，兩人相視一笑。

商議過后，榮惜苒決定施粥。

榮湘漪想，說不定自己多積攢福報(bào)，就可以向菩薩許愿，讓阿姐早日變回來！

她頓時(shí)覺得動力十足！

急匆匆回了府，榮惜苒邊喘著氣，邊招呼府中人去準(zhǔn)備幾口大鍋，將火生好。

“城中來了許多難民，我們能幫一些是一些，劉管家快去多買點(diǎn)糧食回來，記得要買最好的?！?/p>

劉管家眸底劃過一絲暗色，面上不顯：“大小姐真是心善，國公爺若是知道，肯定會很欣慰的?！?/p>

府中頃刻熱鬧起來。

院子里支了五口鍋，煙氣繚繞，米香味彌散開。

動靜太大，裴洮也忍不住過來嗆兩句。

“熬這么多粥干什么？真是敗家！這煙那么大，熏著儷娘肚子里的孩子你們擔(dān)待得起嗎？再熬，就全都給我從裴府滾出去?！?/p>

榮湘漪努力忍著，差點(diǎn)沒把手里的大勺扔過去。

“花的是我阿姐的錢，又沒敗你們裴家！積德行善的事你不僅不做還阻撓，良心都進(jìn)狗肚子里了！”

“阿姐你看他，哪里像是當(dāng)初會冒死救你的樣子？”

榮湘漪抓住一切機(jī)會，想讓阿姐看清渣男。

“裴郎只是太擔(dān)心儷娘與孩子了?！?/p>

話里雖然在幫裴洮解釋，但榮惜苒的語氣和表情出賣了她自己。

她也十分不認(rèn)同裴洮的做法。

裴洮自知理虧，也擔(dān)心多說下去，會讓榮惜苒起疑，只能狼狽離去。

等眾人忙活一下午，運(yùn)著粥往城外走時(shí)，天色已經(jīng)暗下來。

劉管家推著半人大的粥桶，自責(zé)著：“天都黑了，都怪老奴買米路上耽擱太久了。”

“不妨事，只要......”

榮湘漪聽見阿姐話說了一半不繼續(xù)往下說，也順著她的目光看。

只見城外正聚了一大批難民，卻并不是愁眉苦臉，而是圍坐在一起有說有笑，大口吃著肉餅，滿嘴流油。

一行人在原地站了許久，才終于有人發(fā)現(xiàn)他們，涌過來一部分。

紛紛舉著自己手里油光锃亮的碗，叫嚷著讓她們快點(diǎn)施舍。

有個(gè)高大威猛的男子擠過來。

“你們是來給裴少夫人送菜的吧！少夫人可真是大好人啊，為我們準(zhǔn)備了這么豐盛的......”

他邊說邊掀開了榮湘漪面前的粥桶。

沉默。

然后憤怒地咆哮：

“白粥？沒有好菜好肉？打發(fā)叫花子呢！你們不是裴家的人？”

榮湘漪尋思，她一開始也沒說過是裴家的人啊。

“他好沒禮貌。”榮湘漪忍不住嘟囔。

榮惜苒則是好聲好氣地解釋：“公子，我們是來給難民施粥的，的確沒有準(zhǔn)備肉菜?！?/p>

此話一出，惹了眾怒。

“散了吧散了吧，這沒法吃，我們還是等著裴少夫人吧?！?/p>

“裴少夫人才是真正的人美心善，不僅施粥，還為我們準(zhǔn)備了好菜和肉餅！”

裴少夫人，司忻玉。

她怎么陰魂不散！

榮湘漪仗著身小，朝難民最多的地方擠，沒多久就到了最前方。

中央搭起了高臺，糧食旁都貼著‘裴’字。

司忻玉一身素衣，和顏悅色，還在親手喂受傷的老者喝粥。

榮湘漪一臉問號。

難民來了十幾日，司忻玉和裴家遲遲沒有反應(yīng)。

今日她剛和阿姐決定好要來施粥，司忻玉就先截胡了？

世界上有這么巧的事？

“誰知道她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榮湘漪低聲嘀咕，她的聲音很小，但還是被周圍的人聽見了。

“裴少夫人菩薩心腸，哪來的小王八羔子敢詆毀她！”

見勢不對，榮湘漪撒腿就跑。

若真是為了難民們謀福也就罷了，怕就怕她假充善人，借著做善事的名義干壞事！

榮湘漪也沒繼續(xù)管，轉(zhuǎn)頭就打算回去。

結(jié)果阿姐那邊卻爆發(fā)了劇烈的爭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