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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許明遙同志,你好不容易才考上全國首位電視臺新聞主持人,這可是至高無上的榮譽,也是歷史性的開創(chuàng),你當真要放棄嗎?”
許明遙猛地抬頭,看見電視臺主任嚴肅的臉,這才意識到自己重生了。
桌上的應(yīng)聘書還攤開著,上面蓋著鮮紅的公章,許明遙一把抓起來:“不,我去?!?/p>
主任松了口氣,臉上露出笑容:“太好了!全國首屆新聞聯(lián)播將在半個月后開播,你作為第一位亮相的主持人,必須在這之前去北城電視臺報道。”
她拍拍許明遙的肩膀:“趁著這段時間好好準備一下,也跟你家人說一聲。如此榮耀的事情,我想你愛人肖團長也會支持你的?!?/p>
許明遙自嘲地笑了笑,轉(zhuǎn)身離開辦公室。
走在回家的路上,記憶如潮水般涌來。
上輩子,村里鬧饑荒,家里養(yǎng)不起許明遙,把他扔在了路邊,是肖文瑜的父母把他撿回家,
肖家是軍區(qū)大院里有頭有臉的人家,獨女肖文瑜比他大五歲,正在軍校讀書。
起初肖家只當多養(yǎng)個小子,沒想到養(yǎng)著養(yǎng)著,肖老太太越看越喜歡:“這小子勤快,性子又穩(wěn),配我們家文瑜正合適。”
那年許明遙十六歲,肖文瑜從軍校放假回來,聽說父母要給她定童養(yǎng)夫,當場摔了茶杯:“都什么年代了還搞這套?封建糟粕!”
可肖老爺子拄著拐棍往地上一杵:“你當老子跟你商量?明遙這孩子我們認定了,你要不嫁,這輩子別認我這個爹!”
肖文瑜到底是個孝女。
婚禮辦得很簡單,她全程冷著臉,連交杯酒都沒喝,洞房夜更是直接抱著被子去了書房。
許明遙坐在新房里,看著龍鳳喜燭一點點燒到底。
婚后的日子就像泡在冰水里。
肖文瑜在軍區(qū)忙,一個月回不來兩次,偶爾回家,也是冷著臉往書房一鉆。除了讓她懷上兩個孩子那兩次,她連他的手都沒碰過。
后來她調(diào)任海島,帶走了從小一起長大的隨行軍醫(yī)余青。
“家里老人孩子就交給你了?!彼R走時連個正眼都沒給她,“缺什么給組織打報告。”
許明遙就這樣一個人撐起了整個肖家。
每天天不亮就起來給岳父岳母熬藥,送兩個孩子上學,再去紡織廠上班,晚上回來還要批改孩子們作業(yè),給老人擦洗按摩。
三十年如一日。
直到肖文瑜調(diào)回南城那天,他特意請了假,穿著最體面的衣裳去火車站接她。
卻看見她和余青并肩走出來,兩個孩子歡天喜地撲進余青懷里喊“余叔叔”。
那天晚上,肖文瑜難得進了他的屋。
“離婚吧?!彼驹陂T口,連坐都不肯坐,“我和你沒感情,也沒共同語言。余青等了我這么多年,該給他個答復(fù)了。”
兩個孩子也幫腔:“爸,現(xiàn)在都改革開放了,您這樣的封建婚姻本來就不應(yīng)該存在?!?/p>
“就是!余叔叔會英語會醫(yī)術(shù)還會拉手風琴,您連電視機都不會開,您算什么呀?!?/p>
許明遙站在窗前,看著玻璃上自己憔悴的倒影。
是啊,他算什么?
一個連小學都沒讀完的童養(yǎng)夫,怎么配得上如今炙手可熱的肖團長?
可沒人知道,為了能配得上她,早在很早之前,借著給孩子們輔導(dǎo)功課的機會,他就自學完了初高中課程,最后甚至憑借自己努力考上了全國首位新聞主持人,要去首都播新聞聯(lián)播。
可為了照顧肖文瑜的父母和孩子,許明遙放棄了這個機會。
許明遙不愿意離婚,肖文瑜也沒再強求,而是帶著余青和兩個孩子搬進了軍區(qū)新分的樓房,留下他一個人自生自滅。
自此,許明遙一個人孤零零的守著老宅,直到那個起火的夜晚……
臨死前,他在電視里看見肖文瑜戴著至高無上的八一勛章,握著余青的手說:“能取得今天的成績,我最該感謝的,是余青這些年不離不棄的陪伴。”
有記者問:“聽說您家里還有位原配丈夫?您有什么想跟他說的嗎?”
鏡頭前的肖文瑜皺了皺眉:“一個家庭主夫,不值一提?!?/p>
火焰吞沒他的瞬間,許明遙想:
如果有下輩子……
肖文瑜,我一定要讓你看看,你口中“不值一提”的家庭主夫,丟下你和兩個孩子后,能活得多精彩!
回憶戛然而止,許明遙站在家門口,深吸一口氣推開門——
“嘩啦!”
一桶冷水當頭澆下,瞬間把許明遙淋得透濕。
“哈哈哈!”樓梯口傳來小女兒肖純的笑聲,“又中招了!”
大兒子肖真抱著胳膊,一臉嫌棄:“活該!誰讓你回來這么晚?家里有客人你不知道嗎?還不快去做飯!”
許明遙抹了把臉上的水,這才看見坐在沙發(fā)上的余青。
余青連忙起身,溫柔地勸道:“小純,小真,你們怎么能這樣對爸爸呢?”
“我們才不要他當爸爸!”肖純撲進余青懷里,“余叔叔,你做我們爸爸好不好?”
肖真也站到余青身邊:“就是!他什么都不懂,連英語都不會說。余叔叔你會拉手風琴還會看病,比他強多了!”
許明遙突然笑了,那笑聲讓兩個孩子都愣住了。
他彎腰撿起地上的水桶,水珠順著他的發(fā)梢滴落。
“既然你們這么想要他當爸爸,”他一字一頓地說,“那我把你們都給她好了?!?/p>
“你在說什么?”
低沉冷冽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許明遙轉(zhuǎn)身,看見肖文瑜站在門口,一身筆挺軍裝,眉眼鋒利。
肖文瑜的目光落在許明遙濕透的衣服上,眉頭微皺,“怎么回事?”
肖純立刻撲過去:“媽媽!爸爸欺負我們!”
肖真也添油加醋:“他說不要我們了!”
肖文瑜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
許明遙看著肖文瑜,突然覺得無比可笑。
上輩子,許明遙就是被這樣的眼神嚇得不敢說話,唯唯諾諾地去做飯、道歉、討好所有人。
但這次,許明遙不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