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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野豬。
一頭還帶著山林氣息,淌著溫?zé)嵫旱囊柏i。
蘇云袖的眼睛死死盯著門口那龐然大物,剛才冰冷河水帶來的寒意,瞬間被另一種更洶涌的情緒取代。
淚水毫無預(yù)兆地決堤。
不是因為害怕,也不是因為委屈。
是一種劫后余生的恍惚,一種難以置信的沖擊。
他沒有去叫人販子。
他沒有想過要賣掉她。
他扛回來的,是......食物?
是能讓她們活下去的希望?
那張布滿青紫傷痕的小臉上,震驚、茫然、還有一絲微弱得幾乎看不見的,名為“希望”的光芒,交織在一起。
陳燁看著她這副樣子,心中莫名地動了一下。
像一塊石頭投入了死水潭,泛起不易察覺的漣漪。
他不是原身那個混蛋。
他不會對女人動手。
但眼下,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這頭野豬必須立刻處理,天氣雖然轉(zhuǎn)涼,但放久了也容易滋生細(xì)菌。
而且,她們太餓了。
他能感覺到這屋子里彌漫的,除了霉味,就是饑餓的氣息。
“看什么?還不過來幫忙!”
陳燁壓下心頭那點異樣,語氣恢復(fù)了幾分生硬。
他需要盡快處理好這些,然后計劃下一步。
割些最嫩的里脊肉和梅花肉下來,晚上給她們補(bǔ)補(bǔ)。
尤其是這個剛想不開的蘇云袖,得讓她吃飽了,才不會胡思亂想。
剩下的,明天一早得送去青陽縣城。
換成錢,買糧食,買鹽巴,買些必需品。
目光掃過蘇云袖身上那件幾乎遮不住身體的破爛褂子。
布料粗糙,被撕開的口子下,是若隱若現(xiàn)的肌膚,還有那些刺眼的傷痕。
他皺了皺眉。
等賣了肉有了錢,還得給她們?nèi)忝贸稁壮卟?,做幾身像樣的衣服?/p>
不能太好,免得惹眼。
但至少要能蔽體保暖。
他陳燁的女人,就算只是名義上的,也不能穿成這樣,任由村里那些光棍色鬼們覬覦。
“去找個大點的盆來,把豬血接住?!标悷罘愿赖?。
野豬血可是好東西,補(bǔ)身子。
蘇云袖愣了一下,怯生生地抬起頭,聲音細(xì)若蚊蚋:
“夫......夫君,家里......家里沒有大盆了。”
“唯一那個木盆,前幾天......被,被打爛了?!?/p>
她沒敢說是被誰打爛的。
但陳燁從原身的記憶里,瞬間就想起了那個畫面。
是原身喝醉了酒,嫌她們動作慢,抄起劈柴的斧子,幾下就把那木盆給劈成了碎片。
陳燁:“......”
真是個徹頭徹尾的混賬東西!
家徒四壁到這種地步,連個接血的盆都沒有。
他環(huán)顧四周,最后在墻角發(fā)現(xiàn)一個豁了個大口的粗瓷碗。
碗沿還沾著些不明污漬。
“就用這個吧?!?/p>
他把碗遞給蘇云袖,語氣帶著一絲無奈。
“先去灶房看看你兩個姐姐,順便燒點熱水,等下要用?!?/p>
蘇云袖抱著那個比她臉還大的破碗,點了點頭,小步跑向了灶房。
陳燁不再耽擱。
他拖著那頭小野豬來到院子中央,月光灑下,照亮了他腳下的一小片空地。
他抽出腰間那把破舊的小刀。
深吸一口氣。
下一刻,他的動作變得迅捷而精準(zhǔn)。
放血。
刀刃準(zhǔn)確地刺入野豬的頸動脈,溫?zé)岬难恒殂榱鞒觯惶K云袖用那個破碗小心地接著。
剝皮。
他手法熟練,刀尖沿著特定的紋路劃開,不多時,一張完整的野豬皮就被剝了下來。
開膛。
內(nèi)臟被完整地取出,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整個過程行云流水,一氣呵成。
空氣中彌漫開濃郁的血腥味,但在陳燁的操作下,卻詭異地沒有太多污穢感。
這完全不像一個鄉(xiāng)下潑皮能有的手藝。
倒像是......經(jīng)驗豐富的屠夫,或者說,是更可怕的存在。
灶房的門被推開。
二姐蘇云裳被血腥味和動靜吸引出來,身后跟著拿著碗的蘇云袖。
蘇云裳膽子最小,看到院中那血淋淋的場面,嚇得臉色發(fā)白,緊緊抓住蘇云袖的胳膊,躲在她身后,只敢透過縫隙偷偷看。
那雙清澈的眼睛里,充滿了恐懼和不解。
蘇云袖也很震驚,她看著陳燁專注而冷峻的側(cè)臉,看著他手中那把破刀上下翻飛,精準(zhǔn)地分割著野豬肉。
骨頭被干凈利落地剔除,肉按照不同的部位被整齊地碼放在一邊。
豬皮被他用刀仔細(xì)刮掉內(nèi)里的脂肪和筋膜,準(zhǔn)備簡單處理一下。
豬下水,肝、心、肺、腸,也都被他分門別類地放置好,沒有絲毫浪費。
他的動作太熟練了。
熟練得讓她感到陌生,甚至......有一絲絲害怕。
就在這時,另一間屋子的門也開了。
大姐蘇云羅走了出來。
她穿著一身比蘇云袖稍微完整些,但也同樣打滿補(bǔ)丁的粗布衣。
臉上沒什么表情,眼神臉上沒什么表情,眼神卻帶著一種近乎銳利的審視和警惕。
她不像蘇云裳那樣害怕得發(fā)抖,也不像蘇云袖那樣流露出茫然和一絲希望。
她只是靜靜地站在那里,目光沉沉地落在陳燁身上,尤其是在他那雙握著刀,沾滿鮮血的手上。
仿佛在判斷,這到底是新的危險,還是別的什么。
三姐妹,三種截然不同的反應(yīng),卻都透著對眼前這個“夫君”的陌生和不確定。
陳燁沒有理會她們的注視。
他將剔好的肉分成幾份。
挑出最嫩的里脊和一小塊五花,還有處理干凈的豬肝、豬心,放在一個破陶盆里,這是晚上的菜。
剩下的,包括大部分瘦肉、排骨和那張完整的豬皮,則用找來的草繩仔細(xì)捆好,掛在屋檐下通風(fēng)處。
這些是明早要去縣城換錢的東西。
豬下水里的腸子,他也仔細(xì)清洗了,這東西處理好了也是美味。
做完這一切,他才直起身,用旁邊備好的熱水和一點粗鹽,仔細(xì)清洗著手上的血污。
月光將他挺拔卻單薄的影子拉得很長。
他轉(zhuǎn)過身,看向灶房的方向。
“熱水燒好了?”他問。
蘇云袖連忙點頭,聲音依舊怯怯的:“燒…燒好了,夫君?!?/p>
“把屋里那張桌子搬出來。”陳燁吩咐道,“再拿幾個碗筷?!?/p>
蘇云袖和蘇云裳聞言,對視一眼,都有些不知所措。
按照以往的規(guī)矩,她們是沒有資格和“夫君”同桌吃飯的。
更別說主動去拿碗筷了。
通常是等他吃完,她們才能分到一點點殘羹冷炙,有時甚至什么都沒有。
見她們不動,陳燁眉頭微蹙。
“愣著干什么?沒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