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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自高磊與蘇清影探望之后,陵園又恢復(fù)了往日的、那種與世隔絕般的寧靜。
對林淵而言,朋友的到來,像是一劑強心針,徹底驅(qū)散了他心中最后一絲因為孤獨而產(chǎn)生的陰霾。
而那幾瓶珍貴的丹藥,也確實為他提供了修煉初期最需要的、精純的能量,大大加快了他積累“太初之氣”的速度。
他的心態(tài),變得愈發(fā)的沉穩(wěn)、平和。
就如同一片深不見底的大海,無論外界是狂風(fēng)暴雨,還是風(fēng)和日麗,都無法撼動其深處的、那片永恒的靜謐。
他將幾乎所有的心神,都投入到了對《太初道解》的修煉,以及對“勢”的感悟之中。
他不再將每日的打掃,看作是一件枯燥的、不得不完成的雜役任務(wù),而是將其,當(dāng)成了一種獨特的修行。
當(dāng)他揮動掃帚,清掃著前夜被山風(fēng)吹落的松針時,他不再關(guān)注掃帚本身,而是用心去感受,掃帚每一次的揮動,所引動的那一絲微弱的、屬于“風(fēng)”的流動之勢。
當(dāng)他擦拭墓碑,他便去溝通那塊冰冷的石頭,去體悟那股沉寂了千百年的、屬于“寂滅”的安寧之勢。
他整個人,都沉浸在這種奇妙的、與萬物溝通的修行世界里,對外界的一切紛擾,幾乎都已不再關(guān)心。
然而,麻煩這種東西,往往就是這樣。
你越是不想理會它,它就越是喜歡主動地、不請自來地,找上你的門。
這一日,上午。
陽光難得地穿透了陵園上空那厚重的霧氣,灑下幾縷金色的光斑,驅(qū)散了些許陰冷。
林淵正在陵園入口處的石板路上,專心致志地清掃著落葉。他的動作緩慢而又富有節(jié)奏,每一次掃帚的起落,都仿佛與這山間的風(fēng),達成了一種玄妙的共鳴。
就在這時,一陣充滿了囂張與輕浮意味的腳步聲,夾雜著刻意壓低的、不懷好意的說笑聲,由遠及近,打破了這片陵園的寧靜。
林淵的動作微微一頓,抬起頭,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
只見三名身穿青云宗外門弟子正式服飾的青年,正大搖大擺地,朝著他這邊走來。
為首的那人,面容依稀有些熟悉。林淵在自己的記憶中搜索了片刻,才將其,與當(dāng)初在東荒戈壁灘上,那個為了活命,不惜向妖獸出賣同伴的幸存者——王浩,對上了號。
他如今改名叫了趙坤。
當(dāng)初,在生死存亡的關(guān)頭,林淵選擇了放他一條生路,在那之后,便幾乎快要將這個卑劣的小人,徹底從自己的記憶中抹去了。
他沒想到,會在這里,以這種方式,再次見到他。
此刻的趙坤,早已沒有了當(dāng)初那副狼狽不堪的模樣。他身上那套嶄新的青色道袍,裁剪得體,腰間還掛著一塊雕刻著“巡查”二字的木牌,讓他整個人,都顯得有那么幾分人模狗樣。
他的身后,還跟著兩名同樣是外門弟子的跟班。三人臉上,都帶著同一種倨傲的、不懷好意的、仿佛在逛自家后花園般的戲謔笑容。
氣海境,二重天。
林淵只是隨意地一瞥,便大致判斷出了趙坤此刻的修為境界。雖然氣息虛浮,根基不穩(wěn),顯然是用丹藥強行堆砌上來的,但對付一個手無寸鐵的“凡人”,在他自己看來,想必是綽綽有余了。
趙坤大搖大擺地走到林淵面前,居高臨下地,用一種極其夸張的、陰陽怪氣的語調(diào),大聲嚷嚷道:
“哎呀呀呀!我當(dāng)這是誰呢?這不是當(dāng)初在戈壁灘上,救了我們所有人的大英雄,我們地球來的大名人,林淵,林大天才嗎!”
他身后的兩名跟班,立刻十分配合地,發(fā)出了一陣刺耳的、充滿了嘲諷意味的哄笑聲。
趙坤似乎對自己這番開場白十分滿意,他用一種貓捉老鼠般的眼神,戲謔地打量著林淵,繼續(xù)說道:
“怎么著啊,林大天才?聽說你被測出來個什么......‘萬古罕見’的‘凡道之胎’?嘖嘖嘖,這陵園里的風(fēng)水,不錯吧?天天在這里陪著這些死人,是不是比你在地球上,當(dāng)那個什么......高級工程師,要愜意多了?。俊?/p>
哄笑聲變得更大了。
林淵的眉頭,微微地皺了一下。
他懶得去理會這種跳梁小丑般的挑釁。與這種人爭辯,只會拉低自己的層次,浪費自己的時間。
他拿起掃帚,一言不發(fā),轉(zhuǎn)身便準備去陵園的另一邊,繼續(xù)自己的清掃。
然而,趙坤卻似乎并不打算就這么輕易地放過他。
他一個箭步,橫跨上前,直接擋住了林淵的去路。他伸出那只穿著嶄新云靴的腳,在地上那片剛剛被林淵掃過的、干凈的石板上,用力地碾了碾,將一片不知從哪飄來的落葉,踩得粉碎。
他提高了聲調(diào),臉上那虛偽的笑容也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公事公辦的、冷酷的嘴臉。
“站??!我問你話呢!你是個聾子嗎?”
“還有,你這地,是怎么掃的?這么大一片垃圾,你沒看見嗎?!”他用腳尖,指著那片被他自己踩碎的落葉,厲聲喝道,“你是不是想偷懶?按照我青云宗的門規(guī),雜役弟子,若是敢在當(dāng)值期間偷奸?;谎膊槭棺サ?,可是要扣罰三個月的月錢的!”
這番話,說得是義正言辭,冠冕堂皇。
但其核心,卻是再明顯不過的、雞蛋里挑骨頭的、刻意的找茬。
見林淵依舊是那副沉默不語、古井無波的模樣,趙坤似乎覺得這種程度的羞辱,還不夠過癮,不夠讓他發(fā)泄出心中積壓已久的、那種源于嫉妒與怨恨的扭曲快感。
他向前湊了一步,將嘴巴貼近林淵的耳邊,壓低了聲音,用一種只有他們兩人才能聽到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惡毒無比的音量,陰森森地說道:
“怎么,不服氣???”
“當(dāng)初在戈壁灘上,你,還有那個叫高磊的莽夫,不是很威風(fēng),很高高在上嗎?現(xiàn)在呢?”
“他成了戰(zhàn)堂長老的親傳弟子,前途無量!而你,卻只能像條狗一樣,在這里掃地!你告訴我,你是不是特別的恨他?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剝了?”
“別急,你別急啊。”趙坤的臉上,露出了一個變態(tài)般的、扭曲的笑容,“等我以后修為高了,我一定會幫你,好好地‘照顧照顧’他的。我會把他那身引以為傲的骨頭,一根一根地,全部打斷!”
“哦,對了,還有那個蘇清影......”
提到這個名字,趙坤的眼中,閃過了一絲毫不掩飾的、充滿了淫邪與貪婪的穢光。
“長得是真水靈,真嫩啊......可惜了,可惜了,跟了宗主那個老太婆。不然的話......”
前面的所有羞辱與刁難,林淵都可以當(dāng)作是犬吠,左耳進,右耳出,不讓其在自己的心湖之中,掀起一絲一毫的漣漪。
他早已不是那個初來乍到的地球人,這一個月在陵園里的修行,讓他的心性,早已被打磨得如同萬載的寒冰,堅硬,而又沉靜。
但是。
當(dāng)趙坤用那種最卑劣、最猥瑣的言語,提到高磊,提到蘇清影之時——
觸及了,他的底線。
一股若有若無的、冰冷刺骨的寒意,驟然間,從林淵那看似單薄的身體之上,彌漫開來!
這股寒意,并非靈力,也并非殺氣,而是一種更加本源的、仿佛能將人的神魂都直接凍結(jié)的、絕對的“寂滅”之意!
周圍的空氣,都仿佛在這股寒意之下,驟然下降了好幾度。就連那幾個站在不遠處、正在起哄的跟班,都莫名地打了個冷顫,下意識地閉上了嘴。
林淵,緩緩地,抬起了他的頭。
這是他自趙坤出現(xiàn)以來,第一次,用正眼,看向這個卑劣的小人。
他那雙隱藏在鏡片之后的、原本平靜無波的眸子,此刻,卻變得如同兩口深不見底的、連通著九幽冥府的寒潭,冰冷,而又死寂。
“我再說一遍?!?/p>
他的聲音不大,平淡得聽不出任何的情緒波動,卻像是一柄由萬年玄冰打造的利劍,每一個字,都帶著刺骨的鋒利。
“從我的面前,滾開?!?/p>
趙坤被林淵這突如其來的、冰冷到極點的眼神,看得心臟猛地一突!他竟下意識地,產(chǎn)生了一絲想要后退的恐懼!
但這種恐懼,只持續(xù)了短短的一瞬,便立刻被一種更加強烈的、惱羞成怒的情緒所取代!
開什么玩笑!
他現(xiàn)在,是高高在上的、氣海境二重天的仙門弟子!
而對方,只是一個被宗門判定為“廢物”的、連引氣入體都做不到的、最低賤的雜役!
一個凡人,竟敢威脅自己?!
“好......很好!”
趙坤怒極反笑,他那張本就有些扭曲的臉,此刻顯得更加的獰惡。
“看來,不給你一點永生難忘的教訓(xùn),你是真的不知道,‘仙’,和‘凡’之間,那道不可逾越的鴻溝,到底是什么了!”
話音未落,他已經(jīng)開始暗中運轉(zhuǎn)起丹田之內(nèi),那股虛浮的靈力!一股屬于氣海境修士的威壓,朝著林淵,轟然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