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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夜,深沉如墨。
天穹之上,那三輪本該妖異如血的月亮,此刻卻被大片大片鉛灰色的、厚重如山的烏云遮蔽了大半,只從云層的縫隙中,漏下幾縷微弱、慘淡、仿佛死人臉龐般的光輝。
能見度,極低。
后山陵園之內(nèi),更是陰風(fēng)陣陣,吹過那成千上萬株高大的、不知生長了多少歲月的松柏,發(fā)出“嗚嗚”的、如同鬼魂在低泣般的聲響。
一座座冰冷的、沉默的石碑,在著微弱的月光之下,被拉出了老長老長的、扭曲可怖的影子,如同一個個從九幽地府之中,悄然站起的、沉默的鬼影,靜靜地注視著這片被遺忘的土地。
今夜的陵園,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來得更加陰森,更加......充滿了殺機(jī)。
“唰!唰!唰!唰!”
四道矯健的黑影,借著夜色的掩護(hù),如同一窩最敏捷、最致命的貍貓,悄無聲息地,潛入了這片凡人眼中的禁地。
為首之人,身材高大,面容猙獰,正是那位在外門作威作福的管事——張狂。
他的手中,提著一口寒光閃閃的環(huán)首大刀,那寬厚的刀身之上,甚至還殘留著幾道尚未擦拭干凈的、暗褐色的血跡。刀身在微弱的月光下,反射著森然、冷酷的光。
他對著身后那三名同樣是黑衣蒙面、氣息彪悍的心腹,做了一個簡單的、充滿了殺伐意味的手勢。
四人立刻心領(lǐng)神會,不再有絲毫的遲疑,身形閃動之間,便如同四只經(jīng)驗(yàn)豐富的獵犬,從四個不同的方向,呈一個完美的包圍之勢,向著陵園入口處,那座孤零零的、在夜風(fēng)中瑟瑟發(fā)抖的茅草屋,悄然逼近。
在張狂看來,這并非一場戰(zhàn)斗。
這,只是一場單方面的、沒有任何懸念的虐殺。
一個被宗門判定為“凡道之胎”的雜役,即便走了狗屎運(yùn),不知從哪里得到了一點(diǎn)奇遇,僥幸打傷了他那個不成器的外甥趙坤,又能強(qiáng)到哪里去?
他真正的目的,是那兩個跟班在恐懼之下,語無倫次地描述的、那個少年身上可能存在的、“能讓凡人擁有強(qiáng)大力量”的......秘密與寶物!
當(dāng)四人將那座小小的茅草屋,徹底包圍,再無一絲一毫的死角之后,張狂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殘忍而又貪婪的笑容。
他猛地抬起一腳,腳上靈力光芒一閃!
“轟——?。?!”
一聲巨響,那扇本就破舊不堪的木門,被他這勢大力沉的一腳,直接踹得四分五裂,木屑橫飛!
然而,預(yù)想中那驚慌失措的身影,并沒有出現(xiàn)。
狹小而又簡陋的茅草屋之內(nèi),空無一人!
只有一張由幾塊木板拼成的、冰冷的硬板床,孤零零地擺在那里,仿佛在無聲地嘲笑著這群不速之客。
“嗯?”
張狂的眉頭,微微一皺。隨即,他便獰笑了起來。
“呵呵,看來還不是個徹頭徹尾的傻子,居然還知道提前躲起來。”
他向前踏出一步,丹田氣海之中,那屬于氣海境五重天的、雄渾的靈力,猛然鼓蕩!他將靈力,灌注于自己的聲音之中,使其如同滾滾悶雷,在這片死寂的陵園之內(nèi),轟然回蕩開來!
“林淵!我知道你在這附近!”
“給你一個活命的機(jī)會!現(xiàn)在,自己滾出來,將你身上所有的東西,一五一十地,全部交出來!然后,跪在地上,給我磕一百個響頭,認(rèn)錯求饒!”
“我可以發(fā)發(fā)慈悲,考慮......給你留一個全尸!”
“否則的話,等我親手把你這只躲在陰溝里的老鼠,給揪出來的時候,我定要讓你嘗一嘗,什么叫作搜魂刮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之痛!”
他的聲音,充滿了絕對的自信與暴虐,在山谷間,激起了一陣陣的回音,驚起了幾只夜宿的寒鴉。
然而,他所不知道的是。
就在距離茅草屋不足百米之處,一片最為茂密的碑林之后,一道身影,正靜靜地、如同巖石般,與身后的墓碑,以及周圍的黑暗,徹底融為了一體。
正是林淵。
他其實(shí),早在張狂等人踏入陵園范圍的那一刻,便已經(jīng)察覺到了他們的到來。
他沒有逃跑。
因?yàn)樗?,逃,是沒用的。一個凡人雜役,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跑得過四名氣海境的修士。
而這片他生活了一個多月的陵G園,是他唯一熟悉的、可以利用的地盤!
他早已停止了修煉,將自身那股獨(dú)一無二的、幾乎不與外界產(chǎn)生任何能量交互的太初之氣,徹底地內(nèi)斂、沉寂。整個人,就如同一塊真正的、冰冷的石頭,冷靜地、一動不動地,觀察著那四個已經(jīng)踏入陷阱的......來犯之?dāng)场?/p>
他的大腦,在飛速地運(yùn)轉(zhuǎn)。
對方,四個人。
為首的那個,氣息最為雄渾、霸道,應(yīng)該是氣海境五重天。
剩下的三個,氣息稍弱,但根基卻比那個趙坤要扎實(shí)得多,應(yīng)該都是在氣海境三重天左右。
而自己,借助那幾瓶丹藥之力,經(jīng)過這一個多月的苦修,也剛剛,才將丹田內(nèi)的氣海,開辟到了第四重天的境界。
雖然,他的“太初之氣”,在“質(zhì)”上,可以完勝對方。
但在“量”上,卻有著難以彌補(bǔ)的巨大差距。
正面硬拼,自己以一敵四,絕無半分勝算!
而且,從對方那毫不掩飾的、充滿了貪婪與殺意的氣息來看,他們明顯是有備而來,心狠手辣。
林淵的心中,一片雪亮。
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絕沒有第三種可能。
他那雙隱藏在黑暗中的眼睛,飛快地掃視著周圍的地形。這幾個月以來,為了打發(fā)那無盡的、孤獨(dú)的時間,他早已將這片陵園的每一塊墓碑,每一條小徑,每一處可以藏身的角落,都摸得一清二楚,熟稔于心。
更重要的是!
他能清晰地、比任何人都更清晰地“感知”到,這片因?yàn)槌D曷裨嶂奘?、積累了數(shù)千年陰煞之氣的陵園,其本身,就形成了一種獨(dú)特的、宏大的、充滿了死亡與沉寂意味的......“寂滅之勢”!
這股“勢”,對張狂那樣的、修煉陽剛靈力的普通修士來說,是避之不及的、能壓制他們實(shí)力的天然“debuff”!
但對自己這個修煉《太初道解》、能轉(zhuǎn)化萬物能量、甚至能引動“生死之勢”的人來說......
這里,卻是可以為他提供無盡能量的武器庫!是他最完美的、天然的偽裝!
張狂那充滿了威脅與挑釁的喊話,在山谷中回蕩了許久,卻始終沒有得到任何一絲一毫的回應(yīng)。
這讓他感到有些惱怒。
他感覺,自己就像一個全力一拳,卻打在了空處棉花上的大力士,有力無處使。
他對著身邊一個心腹,使了個眼色。
那名心腹立刻會意,臉上露出一抹猙獰的笑容。他走到那間破敗的茅草屋前,舉起手中那把閃爍著寒光的鋼刀,狠狠地,一刀就將林淵那張本就不甚結(jié)實(shí)的木床,劈得粉碎!
“他媽的,還當(dāng)縮頭烏龜是吧?”那名心腹朝著黑暗中,吐了一口唾沫,惡狠狠地罵道,“再不滾出來,老子們就把這片破墳地,給你一寸一寸地,全都拆了!我看你這只無處藏身的老鼠,還能躲到什么時候!”
他們試圖用這種最粗暴的方式,來摧毀林淵的心理防線,逼迫他就范。
然而,碑林之后的林淵,依舊是紋絲不動。
他的心,冷靜得如同一塊萬載的玄冰。
他知道,在這種開闊的、一覽無余的入口地帶,自己一旦現(xiàn)身,立刻就會被四人合圍,絕無半分生機(jī)。
他必須,將他們,引到陵園的最深處!
引到那片地形最為復(fù)雜、小徑縱橫交錯、墓碑層層疊疊、也是......陰氣和死氣最重的核心區(qū)域去!
他悄無聲息地,如同黑夜中的一道幽靈,開始緩緩地、向著陵園的深處,倒退而去。
同時,他丹田內(nèi)的氣海微微一動。
他控制著一絲微弱到極致的、幾乎無法被察覺的太初之氣,如同放出一只無形的信鴿,故意地,在不遠(yuǎn)處、一片更為密集的碑林之后,稍稍地,泄露了一絲若有若無的氣息。
然后,又在剎那之間,將其徹底隱去!
這一下操作,精妙到了極點(diǎn)!
若是修為再高一些的修士,或許會察覺到其中的不對勁。
但張狂,身為一個只知道用蠻力解決問題的、氣海境五重天的修士,他的感知,雖然比普通人敏銳了百倍,卻還遠(yuǎn)未達(dá)到能洞悉這種“勢”之變化的精微境界。
他立刻就捕捉到了那絲一閃即逝的、陌生的氣息!
他的眼中,瞬間精光一閃!臉上,露出了獵人發(fā)現(xiàn)獵物蹤跡時的、那種殘忍而又興奮的冷笑。
“找到你了!在那邊!”
“一只自作聰明的老鼠!”
他爆喝一聲,再不遲疑,手中的環(huán)首大刀向前一指,整個人便如同一頭下山的猛虎,一馬當(dāng)先地,朝著林淵剛剛泄露氣息的那個方向,狂沖而去!
他身后的三名心腹,也立刻如同聞到了血腥味的餓狼,緊隨其后,沖入了那片黑暗、幽深、如同迷宮般的碑林之中!
一場貓與鼠的、或者說,是獵人與“獵物”之間的致命追逐戰(zhàn)......
就在這片被血月籠罩的、陰森的陵園之中,正式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