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

趙順臣滿臉困惑，一個字也聽不明白。

“對，就是招?！?/p>

趙康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您想，咱們客客氣氣地上門，給足了銀子和面子，他們反倒一個個拿腔作勢，把咱們當(dāng)孫子訓(xùn)?！?/p>

“那咱們，就反過來！”

“老蔫兒！”

趙康朝著門口候著的管家喊了一聲。

老蔫兒連忙小跑了進(jìn)來，躬著身子，大氣都不敢出。

“去，到賬房取五千兩銀票來?！?/p>

“再準(zhǔn)備最好的筆墨，最大的紙，給本少爺寫一張告示！”

老蔫兒和趙順臣同時愣住了。

趙康沒理會他們的驚愕，自顧自地踱步，聲音在空曠的正堂里回響。

“告示就這么寫：我，齊國公府趙康，才疏學(xué)淺，誠心求學(xué)。”

“然，京中名師皆自視甚高，不屑賜教。”

“故，在此設(shè)下擂臺，以文會友！”

他猛地頓住腳步，轉(zhuǎn)過身，整個人透著一股狼性。

“凡我大周讀書人，無論出身，無論地位，皆可來我齊國公府，與我辯經(jīng)論義！”

“題目自選，范圍不限！”

“若能辯倒在下，這五千兩銀子，當(dāng)場奉上！權(quán)當(dāng)是給先生的茶水錢！”

他刻意拖長了聲音，欣賞著老爹和管家臉上那副活見鬼的表情。

“可若是......他輸了?！?/p>

“那便無需他分文，只需在我齊國公府，心甘情愿，為我授課一年！”

趙康的聲音陡然提高，一字一句砸在地上。

“敢不敢來，就看他們有沒有這個膽量！”

“有沒有這個本事，從我這個‘京都第一紈绔’的手里，拿走這五千兩白花花的銀子！”

話音落下，堂內(nèi)沒了聲音。

這......這是什么路數(shù)？

用五千兩現(xiàn)銀當(dāng)魚餌，拿全天下讀書人的臉面當(dāng)漁場，就為了釣?zāi)切┳悦甯叩乃崛澹?/p>

趙順臣坐在那兒，臉上的肌肉抽了一下。

那抽動隨即化作一個咧到耳根的笑。

“哈哈......哈哈哈哈！”

趙順臣猛地一拍大腿，整個人從椅子上彈了起來。

因為找不到能拍的桌子，他只能重重捶著自己的胸膛，發(fā)出擂鼓般的悶響！

“好！好！好！”

他吼道：“我兒這腦子，是哪路神仙給開的光？這法子，簡直是攻心為上！他娘的，比老子帶著大軍攻城還他媽過癮！”

“就這么辦！”

他一把揪住還愣在原地的老蔫兒，唾沫星子噴了他一臉。

“還愣著做什么？趕緊去準(zhǔn)備！”

“把告示給老子用最好的朱砂混著金粉寫！要讓字都透著血性和富貴！”

“給老子貼滿京都城每一個能貼的地方！城門樓子！酒樓！瓦市！國子監(jiān)的大門口都給老子貼上一張！”

“老子就是要看看，全天下讀書人的那張老臉，究竟值不值這五千兩銀子！”

......

晉安王府。

后院的暖閣里，龍涎香的青煙裊裊。

李敏兒正臨窗而坐，手腕懸空，心如止水。

筆尖在雪白的宣紙上緩緩游走，落下的每一個字都透著清冷與風(fēng)骨。

自從那日在國公府與趙康立下三誓賭約后，她翻涌的心緒反而徹底平靜了。

在她看來，那不過是趙康被逼到絕路，為挽回一絲可笑的顏面，才口不擇言喊出的狂妄之語。

一個連《千字文》都認(rèn)不全的不學(xué)無術(shù)的紈绔，還妄想考取功名，征戰(zhàn)沙場？

這簡直是本朝開國以來，最大的笑話。

用不了多久，趙康就會故態(tài)復(fù)萌，將那日之言忘得一干二凈，重新變回那個追雞攆狗的京都三害。

到時候，這門可笑的婚約，自然也就不了了之。

“郡主！郡主！”

貼身婢女小環(huán)踉踉蹌蹌地沖進(jìn)暖閣，裙擺都踩在了腳下，差點絆倒。

她扶著門框，上氣不接下氣，一張小臉漲得通紅。

她喘勻了氣，眼睛亮得嚇人。

“您聽說了嗎？外面全傳瘋了！齊國公府，鬧了個天大的笑話！”

狼毫筆尖一滯，一滴濃墨污了整張宣紙。

李敏兒放下筆，并未動怒，只是用絲帕慢條斯理地擦了擦手。

“說?！?/p>

小環(huán)幾步湊到跟前，壓著嗓子，可那股子興奮勁兒怎么都藏不住。

“郡主，您是沒瞧見！那齊國公為了給他那個寶貝兒子請先生，放出話來，一年兩千兩銀子！”

“可您猜怎么著？”

小環(huán)賣了個關(guān)子，自己先忍不住笑了出來。

“他跑遍了整個京都城，連一個愿意教的先生都沒請到！”

“結(jié)果呢？整個京都城的名師，一聽是要教趙康那個混世魔王，跑得比兔子還快！不是說自己心口疼，就是說老毛病犯了，還有的干脆閉門不見！”

“聽說那齊國公在王大學(xué)士府門前吃了閉門羹，氣得回府就把一張上好的八仙桌給拍了個稀巴爛！”

李敏兒拿起那張被墨點毀掉的廢紙，輕輕一揉，丟進(jìn)了紙簍。

爛泥，終究是扶不上墻的。

他趙康是什么貨色，全天下的人都心知肚明。

“意料之中的事?！彼畔鹿P，用帕子擦了擦手，“以后這種關(guān)于齊國公府的閑事，不必再拿到我面前來說了?！?/p>

“是，郡主?！毙…h(huán)吐了吐舌頭。

李敏兒走到窗邊，看著院中盛開的秋菊，心中最后一點波瀾也徹底平復(fù)。

三年之約，不過是一場鬧劇的開端。

而她，只需靜靜等待這場鬧劇，無聲無息地落幕便好。

齊國公府的告示，像一場突如其來的風(fēng)暴，迅速席卷了整個京都城。

起初，人們是不信的。

趙康那個混世魔王，要擺擂臺跟人辯經(jīng)論義？這不亞于聽說城門口的石獅子要開口唱戲。

可當(dāng)越來越多的人從齊國公府門前路過，親眼看到那張用斗大墨字寫成的告示，以及告示旁擺著的一口大箱子，箱子里是碼放整齊的雪白銀錠時，所有人都瘋了。

五千兩！

這筆錢，足夠一個普通人家富足地過上好幾輩子。

然而，與前幾日不同，那些自詡清高的文人學(xué)士，這次卻出奇地一致，無人應(yīng)戰(zhàn)。

笑話！

跟趙康那種廢物辯論，贏了，那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勝之不武，傳出去還平白落一個以大欺小的名聲。

可萬一要是輸了呢？那豈不是要被天下人笑掉大牙，一輩子都抬不起頭來？

更何況，輸了的代價是去齊國公府免費教他一年。

一想到要日日面對那個能把先生胡子點著烤肉串的活閻王，所有人都覺得，那五千兩銀子，燙手。

于是，齊國公府門前，成了一道京都奇景。

告示貼著，銀子擺著，可除了看熱鬧的百姓，竟無一個讀書人上前。

趙康，再一次成為了全城的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