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我在他手機里裝了定位。

剛出院那會兒，他記憶混亂，總往外跑。

我要掙錢買藥，沒辦法隨時照看他，只能偷裝了定位系統(tǒng)。

好在還沒卸載。

按照定位指示，我來到相隔三條街的一所夜店。

店內(nèi)，音樂聲震的耳膜嗡鳴。

先前，從沒見他來過這種地方。

偶爾看到夜店海報，他還會鄙夷兩句。

說那里魚龍混雜，經(jīng)常有紋身小混混出入。

心情好時，還叮囑我是女孩子，要懂得保護自己。

因為這句關(guān)心的話，我還高興了好幾天。

掃視一圈，沒找到那抹熟悉身影。

想起白天時的一幕，我在靠墻的那排卡座里看到了他。

此刻，他褪去深藍，又換回了定制西裝。

正在與幾個年齡相仿的男人侃侃而談。

看穿著，皆是非富即貴的高門公子哥兒。

其中兩個，貌似還有些眼熟。

我點了杯酒，在他們身后落座，隱于暗影中。

“我說羽哥，兩年了，你還沒玩兒夠呢？”

側(cè)眸間，正看到廖羽吐出五六個煙圈，笑的一臉苦澀。

“她是孤兒，上沒父母，下無兄弟，身邊只剩下我?！?/p>

有朋友打趣說：

“也是，咱羽哥可是廖家長子，天譽集團的實際掌舵人。

不但帥氣多金，對女朋友簡直是掏心掏肺。”

廖羽出聲喝止，“她不是女朋友，是…與她有些相似的同居室友。”

朋友們打著哈哈。

“對對對，羽哥的女朋友是遠在海外的白蝶，那可是咱羽哥的白月光，她秦露不過是個替身而已！”

“夠了！”

拿白蝶斗嘴，廖羽似乎很生氣。

就聽廖羽斥責那人，“別把秦露跟白蝶比，她…不配?！?/p>

我端起酒杯輕抿一口，混著滾落的珠子，一并咽下。

原來只是個替身啊！

我死死握緊酒杯，酒水震顫，險些灑在身上。

沉默片刻，廖羽的聲音再度響起。

“小蝶想要做只自由自在的蝴蝶，不愿受婚姻桎梏，那我就放她自由。

若是她飛累了，想要歸巢，無論什么時候，我都會在?！?/p>

“嘖嘖嘖…”

身后一片唏噓。

“天那！深情如我羽哥，叫兄弟們這些情場浪子，該如何自處??！”

“那…秦露呢？”有兄弟擔憂的問。

“你跟秦露同居兩年，她可是早就把你當成是未婚夫了。

兩年前，你恢復記憶，腿也已經(jīng)康復，卻還要醫(yī)生幫你隱瞞?！?/p>

說話人的聲音非常耳熟，像是廖羽在快遞公司的同事小六。

他說的每一個字，我都認識。

可連在一起，怎么就理解不了呢！

兩年前，也就是廖羽出院的日子。

若是那時候他已經(jīng)恢復記憶，腿也沒有落下殘疾。

那他為什么要騙我?!

小六語氣沉重。

“兄弟們明白，你喜歡白蝶。

但人家秦露，沒日沒夜照顧你兩年，又跟你同居兩年。

為了多掙點錢，給你買那根本不需要的止痛藥，每天都在拿命換錢?！?/p>

“夠了?！绷斡鸩幌朐俾犗氯?。

“那都是她自愿的，我又沒逼她去做?！?/p>

廖羽說的冠冕堂皇，將一切都歸在了我身上。

“要是白蝶這時候回來，你還會待在秦露身邊么？”

他問出了我心中所想。

良久，廖羽的嗓音有些低啞。

“白蝶是夜空皎月，是漫天繁星，我會把她深埋心底，祝福她、保護她，如有需要，我會隨叫隨到。

至于秦露，我救了她，她又照顧我兩年，算是扯平。

若是她經(jīng)得起苦日子的考驗，作為相處兩年的回報，我會一直陪她走下去。

至于廖太太這個稱呼…就別癡心妄想了。”

摒除周邊的嘈雜音樂，身后落入片刻間的寂靜。

【考驗、回報、妄想】

這六個大字，猶如六把尖刀。

刺進我胸口，挖出一塊塊冒著熱氣的心頭肉。

他怎么就變了呢？

初見他時，我們都是驢友團的一員。

小隊迷路，又遇到泥石流。

當時他從背后猛推了我一把。

自己卻被落石砸中，陷入昏迷，并重傷了右腿。

他身上沒有任何可以證明身份的東西。

手機也砸成了碎片。

為報恩，我白天工作，晚上照顧他，直到他從昏迷中再次蘇醒。

本以為生命之火重燃。

不想，醫(yī)生卻告訴我，他的記憶出現(xiàn)問題，右腿也落下終身殘疾，成了跛腳。

出院后，他記憶錯亂，性情乖張，稍不滿意，就掀桌打砸。

那時的他，只有看到我，才會慢慢安靜。

日子雖然艱難，但我學會了如何開解自己。

若不是他推我一把，跛腳的人，就會是我了。

沒想到，到頭來，竟是個隱瞞了七百多天的大騙局。

還有他做夢時喊的蝶兒、蝴蝶的。

想來，是夢到白月光了吧。

“羽哥！”身后傳來倒酒的聲音。

“你都裝兩年瘸子了，一瘸一拐的不難受呀，打算什么時候康復？”

“半年后吧?！绷斡鸬穆曇敉钢z歡快。

“小蝶后天回國，我會給她辦場隆重的接風宴。

她喜歡小魚在海里的感覺，包艘游輪，再帶她橫跨大海，暫定期限是半年。”

許是又想到我，他補充道：

這兩天，我會讓人放幾條事故消息出去，就此隱身?！?/p>

他叮囑幾人，“要是秦露報警找我，調(diào)查事故真相。

你們都有手段，幫忙遮掩一二。

有兄弟好奇問，“又不是不回來，直接攤牌。

能等就繼續(xù)處，等不了讓她嫁別人不就完了。

“不行！”

或許是喝多了酒，廖羽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發(fā)顫。

“她心里有我，不會嫁給別人，瞞著她，也是為她好。

她和咱們不在同一階層，窮慣了。

廖家就是座金山，普通人那點兒情啊、愛啊的，可經(jīng)不起它考驗?！?/p>

后面的話，他沒再說下去。

但我隱隱也能猜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