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黑道大佬賀云景身邊十年，他點名要我保護一個小姑娘。

“你跟我出生入死慣了，芝芝不一樣，她比你單純?！?/p>

“你死了無所謂，我只要她活?！?/p>

他對我有救命之恩，他的要求我無法拒絕。

可后來在躲避對家追殺時，十年來養(yǎng)成的習(xí)慣讓我下意識用身體替他擋下致命一槍。

而沈芝卻被槍聲嚇得慌不擇路，跌落懸崖，生死未卜。

賀云景因此恨我入骨。

我又一次被敵家綁架時，他破天荒地沒來救我，反而托人帶來話：

“林煙，我這輩子最后悔的就是當(dāng)初救了你?！?/p>

“你欠芝芝的，用你的命來還?！?/p>

我徹底心死，被敵家報復(fù)致死，拋尸荒野。

再睜眼，我回到了賀云景點名要我保護女孩那天。

這次，我堅定開口拒絕：

“我護不了她，家里人還等著我回去結(jié)婚?！?/p>

救命之恩前世已還清，

這一世，我決定另嫁他人，全他前世遺憾。

1

聞言，賀云景冷漠的臉上罕見有了表情。

他不屑冷笑：

“林煙，跟了我這么久，清白和名聲都耗得差不多了吧，還有誰會要你？”

“等我金盆洗手后娶了芝芝，你還能像現(xiàn)在這樣留在我身邊，鬧過頭就不好玩了。”

他語氣篤定我在騙他，可他忘了我從不撒謊。

我爸媽早在多年前就已經(jīng)在國外替我養(yǎng)好了男人，就等著我玩夠了回去結(jié)婚。

穿著白裙的沈芝走到我面前，含淚握住我的手：

“林煙姐姐，我知道你看我不順眼，可也不能在云景這么多兄弟面前讓我難堪啊，我聽說你之前也幫云景伺候過很多女孩兒——”

她頓了頓，再抬眼，目光凌厲：

“伺候我，應(yīng)該也很熟練吧？”

賀云景身邊的女人不斷，我也的確替他處理過很多麻煩，可她們跟沈芝不一樣。

他是真的把她放在心尖上寵。

我堅定抽出手，對上賀云景審視我的目光。

“賀云景，你說得對，我不年輕了，不能再陪著你沒名分的犯渾了?！?/p>

“我們到此為止吧?！?/p>

話音一落，全場寂靜。

賀云景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滿眼不耐。

在場大多都是曾經(jīng)跟著我和賀云景出生入死過的兄弟。

眼看氣氛緊張。

有人干笑一聲，打起圓場：

“煙姐，你別逗我們了，景哥離了你哪成啊，咱們都多少年的情分了，為了一個外人鬧成這樣沒必要呀。”

“對啊煙姐，你都跟景哥十年了，咱們兄弟早就給你倆準(zhǔn)備好份子錢了，你現(xiàn)在走也不合適是不是——”

話沒說完，賀云景就隨手拿起桌上的煙灰缸朝開口的人砸了過去。

一聲駭人的悶響過后，那人被砸得頭破血流。

全場都噤了聲，再也沒人敢替我說一句話。

賀云景把沈芝護在身后，表情嚴(yán)肅：

“什么叫老子離了林煙不行？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是靠林煙養(yǎng)活的！”

“幫派離了誰都能轉(zhuǎn)，以后沈芝接替林煙二把手的位置，誰敢多說一句，看看是我的槍硬還是你們的命硬！”

我苦笑了下。

十年里，賀云景從來沒這么在人前維護過我。

哪怕我被敵家為了逞口舌之快噴成了篩子，他也依舊不以為意。

對我，他從來都是一句：

“之前跟著我又不是沒受過重傷，被罵幾句怎么了，又不會少塊肉?！?/p>

想到這里，我自嘲笑了下，堅決轉(zhuǎn)身離開。

賀云景卻追上來，死死攥住我手腕，提醒我：

“林煙，你想好了！現(xiàn)在出了這個門，以后就別想再回來了！”

見我看著他一言不發(fā)，他徹底怒了。

“行，林煙，你有種！”

他俯身警告我，一字一句，咬牙切齒：

“既然要滾，就滾得越遠(yuǎn)越好，別再像上一世那樣礙老子的眼！”

2

我愣了一下。

原來，他也重生了。

沒想到重活一世，他對我的恨意絲毫未減，反而更甚。

我站在原地，沉默著看他摟著沈芝離開我的視線。

他的兄弟們在他走后才敢上前安慰我：

“嫂子，景哥就是圖個新鮮，你倆都多少年的感情了，他怎么可能娶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姑娘？”

“對啊嫂子，你多哄哄景哥，他最聽你的話，不能真的讓一個剛成年的小姑娘來管幫派啊。太不像話了?！?/p>

我走到窗邊點燃一支煙，

任憑煙霧繚繞我的手指，又被風(fēng)吹得七零八落：

“幫派事務(wù)的交接我已經(jīng)辦好了，這是機密柜的鑰匙，等見到賀云景幫我還給他吧?！?/p>

我順手把鑰匙交給了小林，轉(zhuǎn)身離開。

“嫂子，那你走了什么時候回來？”他喊我。

我腳步頓了一下，

“不回來了?！?/p>

......

我找了個賀云景不在家的時間回去收拾東西。

十年，給我留下的東西不多。

和他第一次買的拍立得，他掙第一桶金時為我買的手鏈，向我表白時總是吹不響的塤，都被我放在一個木箱子里，一把火燒了個干凈。

賀云景怒氣沖沖地找到我時，我剛提著少得可憐的行李箱出門。

見我第一眼，他死死攥住我的脖子。

強大的力道讓我一瞬間感覺到瀕死的感覺。

“林煙，我是不是警告你別去動芝芝，你把我的話當(dāng)耳旁風(fēng)？”

“誰給你的膽子給她下毒？”

“她要是因為你有什么好歹，我不介意讓你再死一遍！”

我拼命搖頭，擠出半句話：

“不是，我沒——”

他粗糲的手指狠狠劃過我的耳廓，留下一道長長的血痕：

“林煙，這是我最后一次給你機會，滾到醫(yī)院給芝芝跪下磕頭道歉，直到她原諒你為止。”

“否則，我有一百種方式讓你生不如死?！?/p>

話落，他大力攥住我的手腕，把我強硬塞進車?yán)铮宦凤w奔到醫(yī)院。

重癥監(jiān)護室里，我看到了沈芝躺在病床上，蒼白到毫無血色的臉。

見我進來，她下意識往后躲了一下，神色驚慌：

“林煙姐，我知道錯了，你別再逼我喝農(nóng)藥了好不好？我會乖乖聽你的話，離云景遠(yuǎn)一點的......”

“我這條命是云景撿回來的，就算你想殺了我，也要讓我見云景最后一面吧？”

我被這沒來由的污蔑驚得愣了下。

賀云景卻心疼地走到沈芝身邊，小心翼翼地把她抱在懷里哄：

“芝芝別怕，有我在，沒人敢動你?！?/p>

“別人想欺負(fù)你，你就加倍還回去?！?/p>

下一秒，他話鋒一轉(zhuǎn)，冰冷地看向我：

“跪下。”

我含淚搖頭：

“我說了，毒不是我下的，你為什么總是不信我？”

“林煙，我只看結(jié)果，芝芝因為你差點丟了命，你就應(yīng)該贖罪?！?/p>

他一腳踹在我的腿彎處，強硬地按住我的頭狠狠往地板磚上砸去。

強烈的眩暈感夾雜著難以忍受的疼痛，一下，又一下。

賀云景命令的聲音如羅剎般落入我耳際：

“給芝芝道歉，直到她原諒你為止?！?/p>

溫?zé)岬臏I水劃過臉頰，狠狠砸在地上。

“我錯了，請你原諒我?！?/p>

“我再也不會出現(xiàn)在你們面前，我保證消失得干干凈凈，再也不會礙你們的眼?！?/p>

在聽到我說要消失的話后，賀云景臉色陰沉。

我擦去落入眼睛的血跡，倔強抬頭：

“賀云景......你現(xiàn)在滿意了嗎？”

賀云景皺眉，神色復(fù)雜地看了我一眼。

“你用不著在我面前裝可憐，上一世你怎么害死芝芝的我還沒忘，我已經(jīng)失去她一次，不能再失去一次?！?/p>

“歉道完了，你可以滾了?！?/p>

他像甩垃圾一樣，狠狠將我甩在地上。

我深深看他一眼，扶著墻邊艱難起身，用盡最后的力氣拉開病房門。

然后，在不省人事之前，

徹底消失在他的視線里。

3

昏迷時，我想起前世剛認(rèn)識賀云景的時候。

彼時我為了躲避家里的婚約，不小心被困在深山里，是十八歲的賀云景如天神降臨般救了我一命。

賀云景穿著洗到泛白的黑色短袖，手指處夾的永遠(yuǎn)是熄不滅的半支煙。

見我不要命也要跟著他，他輕笑：

“我就一個混混，吃了上頓沒下頓，你這么嬌，跟著我，沒前途的?！?/p>

我不在乎那些，撲進他的懷里，認(rèn)真地說：

“我已經(jīng)在我的前途里了。”

他準(zhǔn)備推開我的手頓了頓，終于還是將我狠狠抱進懷里。

那年，我放棄了家里為我準(zhǔn)備的千萬事業(yè)和聯(lián)姻，毫無怨言地跟著賀云景住進了月租五百的地下室。

房間年久失修，稍微下點雨就會漏水。

我和賀云景就在這潮濕到無法再潮濕的空氣里，做了一次又一次。

無數(shù)個凌晨破曉，他把我高高拋向云端。

興到濃時，他也曾說過愛我。

十年里，我見過他雙手沾滿鮮血，也見過他深夜痛哭，成為了他生命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直到他把沈芝領(lǐng)到我面前。

沈芝很像我年輕的樣子，執(zhí)著，堅韌，單純，美好。

她的出現(xiàn)，打破了我和賀云景之間微妙的平衡。

他語氣淡漠要我護著她時，我的心臟猛地抽疼了下。

可我的命是他救的，我沒理由拒絕他。

后來，躲避對家追殺的那場槍戰(zhàn)里，我下意識用身體為他擋下致命一槍。

而他的小姑娘被槍聲驚到慌不擇路，跌落懸崖，生死未卜。

賀云景因此恨我入骨。

恨到，在敵人的子彈射進我眉心之前，他還讓人傳來話：

“林煙，我這輩子最后悔的就是當(dāng)初救了你?！?/p>

“你欠芝芝的，要用你的命來還。”

......

我如夢初醒。

剛睜眼，就見沈芝站在我床邊，手中還把玩著我曾經(jīng)送賀云景的那塊金屬腕表。

見我醒來，沈芝也不再裝了：

“聽說這是你的傳家寶，賀云景一直寶貝得緊，可惜了，我只不過說了句樂樂生日缺個項圈配飾，他就把表給我了?！?/p>

“對了，樂樂是我和云景一起養(yǎng)的金毛，也算是你的榮幸了。”

她微笑俯身，在我耳邊輕聲道：

“他愛誰，已經(jīng)很明顯了吧？你還這么不要臉地死賴著他干什么？”

“難道上一世給你的教訓(xùn)還不夠？”

我瞪大眼睛，看著她：

“你......也重生了？”

她笑得花枝亂顫，用可悲的眼神看我：

“林煙，你不會真以為我是個不諳世事的小姑娘吧？”

“上輩子我要是不假死一次，讓賀云景認(rèn)清自己的內(nèi)心，他怎么可能舍得對你下死手？”

“要怪只能怪你太礙眼了?！?/p>

我皺眉看她：

“可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得到自己想要的了，我已經(jīng)決定離開賀云景，再也不回來了，你又何必......”

話音未落，她打斷我：

“這還遠(yuǎn)遠(yuǎn)不夠！你不死，就永遠(yuǎn)在賀云景心里有一隅之地，我就不可能占據(jù)他的心！”

“所以，你非死不可！”

她拿起桌邊的水果刀比在我臉上，冰涼的觸感驚得我汗毛豎起。

我驚恐地看著她，她笑容更甚。

可下一秒，她卻調(diào)轉(zhuǎn)刀刃，狠狠插入自己的心臟。

刀尖刺入皮肉，鮮血浸透了她雪白的裙擺，她哭得梨花帶雨：

“林煙姐姐，我知道你討厭我，可我沒別的意思，就是想來看看你，你怎么能這么對我......”

我一愣。

幾乎是一瞬間，手中提著飯盒的賀云景推開門，狠狠扇了我一巴掌。

“林煙，沈芝如果出什么事，我要你的命！”

這一巴掌用了十成十的力氣，我的嘴角和鼻子都被打到出血。

他用黑洞洞的槍口對準(zhǔn)我的眉心，雙眼通紅地提醒我：

“芝芝是我心尖上的人，你傷了她，按照幫派的規(guī)則，你很清楚該怎么做。”

“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隨著一聲轟鳴的槍聲響起，我的左腿血流如注，難以忍受的疼痛鉆入我的肺腑。

我癱倒在地上，不可置信地看著賀云景小心翼翼抱起沈芝離開我的視線。

沈芝趴在他的懷里，用口型向我挑釁：

“你輸了。”

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我自嘲地笑。

笑自己傻，也笑自己輸?shù)脧氐住?/p>

明明已經(jīng)做好離開的準(zhǔn)備了，卻還是會賭他會對我有那么一絲信任。

我擦去眼角的淚，下定決心。

不過，這也是最后一次了。

當(dāng)天晚上，我木然地包扎好傷口，毫不猶豫地?fù)芡舜笱蟊税堵?lián)姻對象的電話。

4

半個月后，沈芝養(yǎng)好了心口處的傷。

也得償所愿地敲定了和賀云景的婚期。

他們一起去挑選婚紗，一起看婚禮場地，在婚禮開始之前去遍了海城所有值得一看的地方。

賀云景樂在其中，卻又覺得缺少了什么重要的東西。

這種感覺讓他有些心煩意亂。

或許發(fā)覺到我已經(jīng)很久沒聯(lián)系過他了。

等沈芝換婚紗的間隙，他打開我的微信，給我發(fā)來消息：

“我馬上要結(jié)婚了，你去哪兒了？”

“我答應(yīng)你，只要你不耍脾氣，我可以既往不咎讓你留在我身邊?！?/p>

可他發(fā)出的消息都如石沉大海，始終沒有回音。

在沈芝換好婚紗出來時，他一手拿著手機，一手還夾著那支快要燃盡的煙。

滾燙的煙灰落在他手背上，他渾然不覺。

沈芝有些生氣，提醒他說：

“云景，我們的婚禮馬上就要開始了，你竟然在這個時候分神？”

“抱歉，芝芝?！彼唤?jīng)心地哄她。

司儀在此時催流程，新郎新娘馬上要上場了。

賀云景這才放下手機，任憑沈芝挽上自己的手臂，走向婚禮現(xiàn)場。

婚禮規(guī)模并不大，請的大多都是當(dāng)初和賀云景出生入死過的兄弟們。

就在司儀說要交換戒指時，臺下有人喝多了酒，感慨道：

“景哥沒福氣啊，煙姐對他那么好，可惜了，還是沒把握住。”

“不過說來也巧，一直經(jīng)營海外幫派的顧西洲半個月前突然回國了，向煙姐求婚那陣勢真是鋪天蓋地的大，煙姐嫁給他也算修得正果了。”

霎時，賀云景的大腦一片空白。

他再也控制不住，跌跌撞撞沖到臺下，抓住那人的衣領(lǐng)，紅著眼睛質(zhì)問：

“你說什么？林煙，她真的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