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guī)е簧砝仟N離開了包廂。

服務生們投來異樣的目光，大概是從沒見過哪個豪門太太這般狼——

香檳色禮服沾滿酒漬，臉上淚痕交錯，連高跟鞋都斷了一根鞋跟。

推開旋轉門時，寒風灌進領口，我打了個寒顫，卻笑得更用力了。

斷了的鞋跟硌著腳心，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可這疼痛卻讓我無比清醒。

手機在包里震動，沈聿舟的名字像催命符般跳個不停，我直接按了關機鍵，扔進垃圾桶。

街對面的出租車亮著空車燈，我瘸著腿跑過去，拉開車門的瞬間，看見沈聿舟沖出會所大門。

他西裝外套敞開著，領帶歪在一邊，發(fā)絲被風吹得凌亂，那雙總是帶著疏離的眼睛里此刻翻涌著驚濤駭浪。

“林清宴！”他嘶吼著我的名字，聲音在冬夜里炸開，“你給我回來！”

我蜷縮在后座，對司機說：“開車，去機場?！?/p>

車子啟動的瞬間，我從后視鏡里看他。

沈聿舟像被釘在原地，身形挺拔如松，卻第一次露出倉皇失措的模樣。“小姐，您這是......”

司機欲言又止。

我從包里摸出瑞士醫(yī)院的預約單，指尖撫過母親的名字，輕聲說：“去接我媽，我們要離開這里?！?/p>

回到家。

老宅的傭人看到我這副模樣，嚇得手里的撣子都掉了。

母親正坐在客廳看畫冊，聽見動靜。

她抬頭看來，渾濁的眼睛里瞬間蓄滿淚水：“清宴，你怎么了？”

“媽，我們走?！蔽叶紫氯ノ兆∷菔莸氖?，她的指關節(jié)因為常年吃藥而變形，“去瑞士，那里有最好的醫(yī)生?！?/p>

母親的手在顫抖：“那聿舟......”

“別提他了。”我把她扶起來，聲音哽咽，“媽，從今往后，我們只為自己活?！?/p>

收拾行李時，我打開衣帽間最深處的柜子。

里面藏著我所有的畫具，還有中央美院的保送通知書。

我把它們一股腦塞進行李箱，又看到角落里那個落滿灰塵的畫筒，里面是那幅沒燒完的《松鶴延年圖》，前世被沈聿舟扔進火盆時，我拼死搶回了半幅。

“清宴，這畫......”母親站在門口，欲言又止。

“燒了吧。”

我把畫筒遞給傭人，“連同這個房間里所有關于沈聿舟的東西，都燒干凈。”

火光在庭院里亮起時，我正幫母親穿上外套。

她望著跳動的火苗，忽然說：“當年你爸走的時候，我也是這樣，把他所有的東西都燒了，以為這樣就能忘得干凈?！?/p>

她嘆了口氣，“可人心不是柴火，燒不掉的?！?/p>

我望著母親蒼老的側臉，喉嚨發(fā)緊。

是啊，燒不掉的。

那些愛與恨早已長進骨血里，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會在某個午夜夢回時，隨著心跳隱隱作痛。

去機場的路上，母親靠在我肩頭睡著了。

她呼吸微弱，卻很安穩(wěn)，大概是知道這次我不會再把她丟下。

我看著窗外飛逝的街景，如今要離開，竟沒有一絲留戀。

辦理登機手續(xù)時，手機突然在包里震動起來。

我愣住了，明明已經關機扔進垃圾桶，怎么會......

掏出來一看，是沈聿舟的私人號碼，用的是加密線路，無論我怎么關機都能打通。

剛接通，聽筒里就傳來沈聿舟暴怒的聲音。

“林清宴，你他媽敢登機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