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婉如本不打算再見陸致遠。

他們的交集，停在了十年前的維也納街頭。

那時她留學(xué)初到異國他鄉(xiāng)，初識飛行系的陸致遠，高大寡言，總帶著點不近人情的冷淡，可只有她知道，每次深夜復(fù)習時，他會悄悄把暖水壺放到她座位邊。

后來各自歸國，再無交集，她嫁給了賀景川，他也成了海川航空最年輕的機長。

緣分，總在意想不到的時刻重逢。

這次是盛天傳媒一位老同學(xué)的私宴，她本想找個角落安靜坐坐，沒想到推開玻璃門時，正看見那張熟悉的側(cè)臉。

黑色襯衫，袖口挽到手肘，正低頭看著酒杯里淺淺的金色液體，他似乎察覺了目光，抬頭，眸光一如當年清澈。

“婉如？”

聲音不輕不重，卻像是穿過了歲月直接抵達她心口。

她點頭，“陸致遠，好久不見。”

他嘴角彎起：“十年有余，沒想到你還記得我?！?/p>

“你頭發(fā)都沒變，”她抿嘴笑，“我認得出來?！?/p>

他說：“你也沒變，還是那么安靜?！?/p>

她沒說話，只是拉了拉風衣領(lǐng)口，秋夜的風微涼，吹得她耳垂發(fā)麻。

“出來走走？”他問。

山頂花園背后有條木棧小路，兩人并肩而行，誰也沒提彼此這些年的際遇，他沒有問她婚姻，她也沒提舊事，只談些無關(guān)痛癢的話題。

直到他們站在觀星臺下，滿天星斗在頭頂閃爍。

“你最近在做什么？”他突然問。

秦婉如猶豫了一下，答：“重新思考人生的分配問題?！?/p>

他一挑眉：“這聽起來像離婚的前奏?！?/p>

她轉(zhuǎn)頭看他，眼里沒多少情緒：“如果有一個男人背叛你，和你提拔的助理發(fā)生關(guān)系，天天在你面前演戲，你會怎么做？”

陸致遠沉默兩秒，然后道：“我會把他的飛機卸掉半邊機翼。”

她輕輕笑出聲，“可惜他不是開飛機的?！?/p>

他也笑，眼神卻溫和下來：“婉如，你知道你其實可以哭的?！?/p>

她垂下眼簾：“我不值得為這種人哭?！?/p>

“那你為誰哭？”

她抬頭，看著他，微微一怔。

他沒有移開目光：“你以前說，喜歡和你一起看星星的人，那晚你說，如果有人能陪你走到盡頭，你愿意為他收起所有的猶豫。”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p>

“可我還記得。”

當晚散場前，他拉住她的手，將一個暗藍色的護照封套塞進她掌心。

“定制款，星圖印花，只有一份?！?/p>

她怔怔地看著他。

他說：“我愿意陪你重新起飛?！?/p>

回到家時，已是凌晨。

她路過客廳時，兩人頭也不抬。

她站了兩秒，忽然覺得一陣莫名的輕松。

“我回來了?！彼曇舨淮螅珘蚯逦?。

“嗯，辛苦了。”賀景川敷衍地答了一句。

秦婉如點頭，走上樓，等回到臥室，她坐在床邊，反復(fù)看著手中那枚星圖護照封套。

那是她年少時的夢，一個能跟人走遍世界的夢。

她突然想試一試。

不是試著原諒過去，而是試著給未來一個交代。

第二天下午，她主動發(fā)了條信息給陸致遠：你還記得飛行時間表上的代號EVE115嗎？

他回得很快：當然記得，那是你第一次偷偷買票坐我航班。

她說：我想再試一次，但這次不是偷偷。

那天傍晚，她真的坐上了陸致遠安排的航司貴賓車，前往海川機場貴賓通道。

他們并沒有飛離海川，而是坐在停機坪上的一架模擬機艙里，看著天邊的落日，聽他講起每一次飛行的感受。

他手指指向儀表盤：“每一次準備起飛，都會有警示燈亮起，提醒確認出發(fā)?！?/p>

她低聲道：“那你每次都確認了嗎？”

他回頭看她，鄭重其事地說：“從沒遲疑過。”

“那如果帶上我呢？”

“我會更堅定。”

夜深時，她靠在他肩膀上輕聲問：“陸致遠，你為什么還愿意等我？”

他沒有立刻回答，只是抬手，緩緩握住她的指尖。

“因為你值得被等。”

她沒再說話，眼淚悄無聲息地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