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著那張薄薄的電影票根，在沙發(fā)上坐了很久。

直到客廳里的光線完全被夜色吞沒，我才起身，把它悄悄放回周哲野的褲子口袋，然后像什么都沒發(fā)生一樣，回房睡覺。

第二天是周六，我醒來時，周哲野已經(jīng)起來了，客廳里傳來電視機(jī)的聲音。

我走出去，看到他正靠在沙發(fā)上，手里端著一杯咖啡，聚精會神地看著一部京味兒年代劇。

“咦，你什么時候看上這種年代劇了？”我走過去，隨口問道。

他頭也沒抬，眼睛還黏在屏幕上：“隨便看看，最近挺火的?！?/p>

“是嗎？我記得你以前最煩這種慢悠悠的調(diào)調(diào)，說看著能睡著?！蔽夷闷鹚赃叺牧硪恢槐樱o自己倒了杯水。

“人總是會變的嘛?！彼K于舍得把目光從電視上移開，看了我一眼，又迅速地轉(zhuǎn)了回去。

我沒再說話，心里卻像被什么東西堵住了。

我們在一起這么多年，他的喜好我了如指掌。

他喜歡節(jié)奏快的美劇，喜歡燒腦的科幻片，這種講述家長里短，充滿京腔的電視劇，他以前連一分鐘都看不下去。

一整個白天，我們都心照不宣地維持著表面的和平。

他看他的電視劇，我抱著筆記本電腦處理工作郵件，偶爾說幾句話，也都是些無關(guān)痛癢的瑣事。

只是空氣里，總有一絲說不出的別扭。

直到深夜，他翻了個身，發(fā)出均勻的呼吸聲，徹底睡熟了。

我躺在他身邊，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黑暗中，那個念頭像野草一樣瘋狂滋長。

我悄悄地坐起來，心臟在胸腔里狂跳。

我伸出手，拿過他放在床頭柜上充電的手機(jī)。

手機(jī)屏幕亮起，壁紙還是我們?nèi)ズ＿吪牡暮嫌啊?/p>

我深吸一口氣，輸入了我們倆的紀(jì)念日，解鎖了屏幕。

我點(diǎn)開微信，手指不受控制地微微顫抖。

一眼掃過去，置頂?shù)牧奶炜蚨嗔艘粋€，備注很簡單：“王可心同事”。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點(diǎn)開它，最新的聊天記錄就是昨天晚上。

王可心：“今天火鍋吃得怎么樣？麻醬才是王道吧？”

周哲野：“嗯，味道不錯，聽你的果然沒錯?！?/p>

這幾行字讓我的心被攥緊，原來他不是聽“同事們”說，他是聽“她”說。

我繼續(xù)向上翻動著聊天記錄，每一條都像是在證實(shí)我的猜測。

“給你推薦的這首民謠聽了嗎？很有感覺吧？”

“在看《鼓樓人家》嗎？我跟你說，里面的李大爺說話特逗?！?/p>

所有的反常，所有的改變，在這里都找到了源頭。

我拿著手機(jī)的手抖得厲害，幾乎要握不住。

我強(qiáng)迫自己退出聊天界面，把手機(jī)原封不動地放回他枕邊，再悄無聲息地躺下。

周哲野在睡夢中無意識地翻了個身，手臂習(xí)慣性地搭了過來。

我的身體瞬間僵硬。

我閉上眼睛，黑暗里，那碗黏稠的麻醬，那首陌生的民謠，那部他看得津津有味的年代劇，還有那個叫王可心的名字，在我腦海里攪成一團(tuán)，壓得我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