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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我在哀牢山里開了一間酒店,
白天招待活人;夜里招待鬼魂。
這天晚上8點,我們送走最后一批活人,剛準備關(guān)門。
就進來了5個年輕小伙,
“不好意思,我們打烊了,請離開這里?!惫芗覄敔敵雎曌柚?。
帶頭的年輕人一把推倒劉爺爺徑直往里闖,
“老子愿意住在這里,是你們的福氣,不趕緊好酒好菜的端上來,還敢阻止?”
“就是,知道我們是誰嗎?”
穿綠色沖鋒衣的小伙跟著附和,一腳踹倒門口的椅子。
我面帶著微笑勸告他們:
“請你們盡快出山,不要再來這里?!?/p>
“少廢話,好好接待我們,爺有的是錢!”
其中扎著小辮的年輕人,把一沓紅色鈔票甩在我身上!
我看清錢的厚度,兩眼放光,頓時起了玩心。
便詢問‘空氣’,“他們可以住進來嗎?”
在得到允許后,我讓劉爺爺把他們帶去座位。
“這里空蕩蕩的,我們?yōu)槭裁催€要去后面坐?”
其中一個小伙不滿的問。
“這哪里空了?”
我一臉笑容指向大廳,
“這不都坐滿了?!”
......
“神經(jīng)??!少在這兒給我裝神弄鬼!”
帶頭的小伙拉開一把椅子,大喇喇的坐了下去。
我再次勸告:“最好還是按指引就坐。”
小伙卸下背包“哐”的砸在桌上。
“老子就喜歡這里,就要坐在這兒吃飯!”
說著招呼剩下4人,
“來,哥幾個,咱們就坐這兒!”
其余4人也不管不顧的坐下。
小辮子沖著我喊道:“瞎啦?趕緊給我們倒水?。俊?/p>
我尷尬的沖著他們所在的位置笑了笑。
因為,原本坐在這個位置上的鬼魂,此刻已經(jīng)在爆發(fā)邊緣。
我眼神示意劉爺爺,把生氣的紅衣阿姨帶去后座。
小翠剛把水端上桌,領(lǐng)頭小伙就急不可耐的把水往嘴里灌。
“噗!”小伙把嘴里的水一口噴在地上,
嫌棄的罵道:“這什么水,怎么這么難喝?”
小辮子也跟著喝了一口,緊接著把水也吐在地上。
他把杯子砸在桌面沖我嚷嚷,
“我們交了這么多錢,就拿這么難喝的水給我們?好歹也給我們拿瓶礦泉水啊?再不然酒也行??!”
我微笑著解釋,
“實在不好意思,本店沒有礦泉水,只有最普通的白水,茶水和白酒,請問你們選哪一種?”
“把白酒和茶水都拿上來!哥幾個又不是沒付錢,不夠了,大不了爺再給你交就是!盡管把好的拿上來!”
聽到他們的話,我和大廳的鬼魂們對看一眼。
接著對后面拍了兩下手,
“VIP黃泉飯一桌!”
后廚收到指令,立即忙活起來。
“這還差不多?!睕_鋒衣嘴里念叨了一句。
說著從口袋里掏出手機,對著屏幕拍幾下,
“什么鬼地方,連個信號都沒有!”
他抬起頭沖我喊:
“哎,那個女的,把這兒的WiFi密碼告訴我!”
我再次微笑致歉,
“不好意思本店沒有網(wǎng)絡(luò)信號。”
“真TM絕了!破地方,要不是為了來挖...”
沖鋒衣似乎覺得自己說錯了話,心虛的看了眼領(lǐng)頭人。
領(lǐng)頭人正好看向他,
“把你的臭嘴管好,再敢胡說!”
說著領(lǐng)頭人對著沖鋒衣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嚇得沖鋒衣直到飯菜上來前,都沒再敢抬頭。
一直在桌下擺弄他那破手機。
小辮子把腿翹在桌上晃蕩,剩下三個湊在一起不知道嘀咕什么。
廚房里傳來“咚”的一聲悶響,像是菜刀剁在砧板上的聲音。
劉爺爺端著托盤出來時,我聞到了一股子霉味混著香灰的味道。
“這什么味兒?。俊睕_鋒衣男突然抬頭,抽了抽鼻子。
我面不改色:“山里濕氣重,木頭返潮?!?/p>
其實那是給死人吃的香灰拌飯的味道。
劉爺爺把第一道菜放在桌上時,
我余光瞥見坐在角落的紅衣阿姨已經(jīng)飄到了他們身后,
正歪著頭看那盤菜。
那盤“紅燒肉”泛著詭異的暗紅色,表面浮著一層油脂,在燭光下泛著青紫色的光。
肉塊形狀不太規(guī)整,邊緣還帶著黑色焦痕。
“這肉怎么看著不太新鮮啊?”小辮子用筷子戳了戳。
我微笑解釋:“山里野豬,現(xiàn)殺現(xiàn)做,味道特別。”
領(lǐng)頭那個二話不說夾起一塊塞進嘴里,嚼了兩下就皺眉:
“怎么有股子土腥味?”
“野味都這樣。”我說著,看見紅衣阿姨把枯瘦的手搭在了他肩上。
第二道是“清蒸魚”。
魚眼珠灰白渾濁,魚嘴大張著,魚鰓還在微微顫動。
雖然這條魚明明已經(jīng)去鱗去內(nèi)臟了。
魚身上撒著些灰綠色的粉末,聞著像曬干的苔蘚。
“這魚還活著?”沖鋒衣男瞪大眼睛。
“剛撈上來的山澗魚,新鮮。”我面不改色地胡說八道。
實際上那條魚是給水鬼準備的供品,在水里泡了三天了。
這會兒我看見一個渾身浮腫的男人趴在桌邊,正用泡發(fā)的手指戳著魚肚子。
第三道是主食“金銀飯”。
米飯一半黃一半白,黃色那半摻了香灰,白色那半混著紙錢碎屑。但在這昏暗的燈光下,他們只當是玉米糝白米飯。
“這米怎么咯牙?”小辮子吐出一小塊硬物,瞇眼看了看,
“艸,沙子!”
“山泉水淘米,難免。”我訕笑著解釋。
這時一個缺了半邊腦袋的老頭正把臉湊到小辮子碗邊嗅聞。
最后端上來的是湯。
黑乎乎的湯水里浮著幾片黑色薄片,聞著像放了十年的陳醋混著鐵銹味。
“這什么湯?”領(lǐng)頭那個用勺子攪了攪。
“山珍菌湯,祖?zhèn)髅胤??!蔽艺J真的解釋。
其實那是燒給吊死鬼的符水,那些黑色薄片是燒化的紙錢灰。
他們五個皺著眉頭喝湯時,整個大廳的鬼魂都圍了過來。
有個穿壽衣的老太太飄在沖鋒衣男背后,正用長指甲撩他的頭發(fā);兩個溺死的小孩蹲在桌底下,伸手拽小辮子的褲腿;
紅衣阿姨干脆直接坐在了領(lǐng)頭那人腿上,但他毫無察覺。
“這什么鬼地方,連個像樣的菜都沒有!”
領(lǐng)頭那個把勺子一摔,“上酒!”
我轉(zhuǎn)身去拿酒時,聽見身后傳來“啪”的一聲響。
回頭看見小辮子的碗莫名其妙摔在了地上,米飯撒了一地。
“艸!老子還沒吃完呢!”小辮子憤憤的罵道。
我看著他腳下,那個缺了半邊腦袋的老頭正趴在地上,把撒出來的米飯往自己嘴里塞。
“給您換一碗?!蔽覍擂蔚男χf。
趕緊趁間隙給劉爺爺使眼色,讓他把那個老頭拉走。
酒上來后,情況更精彩了。
那是給鬼魂喝的冥酒,用香灰和符水兌的。
領(lǐng)頭那個一口下去就噴了出來。
“這TM是酒?馬尿都比這好喝!”
“山里自釀的,度數(shù)高。”我面不改色的解釋。
實際上我看見液體在他杯子里變成了暗紅色,像是摻了血。
紅衣阿姨正把手指伸進他杯子里攪動,每攪一下,酒就變得更渾濁一些。
沖鋒衣男突然打了個哆嗦:“你們覺不覺得有點冷?”
他們當然不知道,這會兒至少有二十個鬼魂圍在他們身邊。
有個上吊死的正把繩子往沖鋒衣男脖子上比劃,
還有個車禍死的拖著腸子從小辮子腳邊爬過。
“冷就多喝點。”我建議道。
平靜的看著那個溺死鬼往沖鋒衣男酒杯里吐了口黑水。
他們喝得越多,鬼魂們玩得越歡。
酒過三巡,5個人的臉都開始發(fā)青,不是醉的,是被陰氣浸的。小辮子的印堂已經(jīng)隱隱發(fā)黑,領(lǐng)頭那個的陽火弱得都快看不見了。
“再來一瓶!”領(lǐng)頭小伙大力的拍打桌面。
我笑著點頭,心想:再喝你們今晚就能跟這些鬼魂做鄰居了。
我不著痕跡的看了小花一眼,小花微微點頭。
“幾位客人,我?guī)銈內(nèi)タ头??!?/p>
小花站在樓梯口,手里提著一盞油燈。
燈光照在她慘白的臉上,嘴角掛著詭異的微笑。
5個‘醉醺醺’的年輕人搖搖晃晃站起來,眼睛卻直勾勾盯著小花看。
“喲,這破店還有這么水靈的姑娘?”
小辮子吹了個口哨,伸手就要摸小花的臉。
小花不著痕跡地躲開,他們正上方的燈泡突然“噗”地爆掉了。
小辮子“嗷”地拍打頭發(fā):“燙死老子了!”
“客人小心,山里潮濕,燈泡經(jīng)常無緣無故的爆掉?!?/p>
小花輕聲解釋,轉(zhuǎn)身往樓上走。
5個年輕人跟在她身后,眼睛止不住往她的臀部瞟。
樓梯又窄又陡,木板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
沖鋒衣男走在最后,突然感覺有人在他后頸吹氣。
他猛捂住脖子回頭,一臉驚恐的喊:“誰?!”
空蕩蕩的樓梯間什么也沒有。
但在他轉(zhuǎn)回頭的瞬間,墻角顯現(xiàn)出一個蹲著的黑影,正沖他咧嘴笑。
“怎么了?”前面的人問。
“沒...沒什么。”沖鋒衣男擦了擦額頭的冷汗,加快腳步。
到了四樓,走廊盡頭的一排房間門都敞開著。
陰冷的風(fēng)從走廊盡頭吹來,帶著霉味和腐朽的氣息。
“一人一間,都是VIP單間?!毙』ㄕf著,指向第一個房間。
領(lǐng)頭那個突然抓住小花的手腕,
“小姑娘,晚上一個人怕不怕?要不要哥哥陪你?”
小花的手腕涼得像塊石頭。
她慢慢轉(zhuǎn)過頭,眼睛在忽明忽暗的燈光下泛著詭異的綠光,
“客人說笑了?!?/p>
就在這時,領(lǐng)頭那人突然感覺手心一陣刺痛,像是被什么東西咬了一口。
他猛地松開手,發(fā)現(xiàn)掌心多了個兩個黑色的小眼兒,正往外滲著黑氣。
“艸!你手上有什么東西?”
小花無辜地攤開雙手,“客人喝多了吧?我手里哪有東西?”
其他四人哄笑起來。
眼鏡男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色瞇瞇地說,
“小姑娘,你這手可真嫩,讓哥哥好好看看...”
他伸手去抓小花的手,卻抓了個空。
小花的手像是突然變成了霧氣,從他指縫間溜走了。
眼鏡男愣住了,酒醒了大半。
“客人累了,早點休息吧。”小花的聲音突然變得飄忽不定,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小辮子不甘心,一個箭步上前想摟小花的腰。
就在他即將碰到的那一刻,小花的身影突然模糊了一下,
小辮子撲了個空,直接穿過小花的身體,重重摔在地上。
“哎喲,我艸!”
他狼狽地爬起來,回頭看見小花好端端地站在原處,仿佛從未移動過。
油燈的光照在她臉上,投下詭異的陰影。
“客人小心腳下?!毙』ǖ穆曇魩еσ猓?/p>
“這地板年久失修...不平整。”
沖鋒衣男突然指著小花身后,“你...你的影子...”
其他人順著他的手指看去,燈光照映下,小花身后的墻上確實有個影子。
但那影子比小花本人高大許多,頭上似乎還長著角。
小花嬌笑了下,輕輕“噓”了一聲,
“山里風(fēng)大,影子也會跳舞呢?!?/p>
就在這時,走廊盡頭的房門突然“砰”地一聲自己關(guān)上了。
5個人的酒徹底醒了。
“啊!都給我出來!別給我裝神弄鬼的!都TM出來!敢嚇老子,老子打死你們!”
小辮子發(fā)瘋似的在走廊里對著空氣大叫。
眼鏡男的聲音開始發(fā)抖,“這...這里...有點不對勁!”。
小花踮腳扶了扶頭頂?shù)臒襞荩瑹艄庹粘鏊幃惖男δ槪?/p>
“客人還要陪我嗎?”
她的聲音突然變成了男女混音,最后一個“嗎”字拖得老長,在空蕩的走廊里回蕩。
五個男人像被雷劈了似的僵在原地。
“不...不用了...”小辮子往后退了兩步。
領(lǐng)頭小伙突然沖著小花怒吼,
“別給老子耍花招!聽到?jīng)]有!老子看上你,是你的福氣!多少女人要爬老子的床,你TM竟然想嚇唬老子!沒那么容易!”
“把你們老板叫來,我要投訴你!”
小花歪著頭,死死的盯著他看。
旁邊幾人趕緊抓住領(lǐng)頭小伙,對著小花說,
“你...你快走!”
小花恢復(fù)嬌笑回答:“那...晚安?”
她轉(zhuǎn)身要走,沖鋒衣突然大喊,
“等等!給我們換房間!這層太TM陰森了!”
小花頭也不回地擺擺手,“都住滿了!而且你們只能住在這兒,這兒最適合你們休息,千萬不要到處亂跑?!?/p>
說著小花就消失在了轉(zhuǎn)彎處,5個人悄悄跟上去。
剛走下樓梯,就看到小花咧著嘴沖他們笑,
嗔怪的沖著他們說,“都說了不要亂跑!這下好了,神仙都救不了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