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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結(jié)婚第三年,江承宇撞破了妻子傅敘微在海外精心構(gòu)筑的另一個“家”。
他僵立在酒店走廊的陰影里,指尖冰涼刺骨,指節(jié)卻因用力攥緊而泛白——作為男人,他習慣將情緒壓在骨子里,哪怕心臟已被鈍痛碾過。
虛掩的門縫透出暖光,傅敘微正溫柔地抱著一個小女孩,臉上是他許久未見的暖意笑容。
“媽媽,你什么時候帶我回真正的家呀?”
稚嫩的童音像淬了冰的針,猝不及防穿透耳膜,狠狠扎進心臟深處。
家?
江承宇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才壓下喉間的澀意——原來傅敘微早在大洋彼岸,就有了另一個完整的家,一個有“孩子”的家。
那些曾讓他深信不疑的山盟海誓,比如“這輩子有你就夠了”“傅家的產(chǎn)業(yè)將來也是我們的”,此刻碎裂成無數(shù)鋒利的玻璃碴,在他胸腔里瘋狂攪動,痛得他幾乎要彎下腰。
他沒有像女人那樣哭出聲,只是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嘗到淡淡的血腥味,才轉(zhuǎn)身跌跌撞撞逃離這片虛假的溫存——他怕再待一秒,會控制不住沖進去質(zhì)問,失了最后的體面。
回到冰冷的房間,郵箱里靜靜躺著一封入職確認函,來自欣賞他計算機才華多年的學姐,一天后過期。
曾經(jīng)因傅敘微一句“公司需要你坐鎮(zhèn)后方,家里有我”而婉拒的橄欖枝,此刻成了他唯一的浮木。
指尖微顫,他毫不猶豫地點下“確認”——對于這個滿是謊言的地方,他再無留戀。
一周后,他會徹底消失在傅敘微的世界里。
記憶不受控制地翻涌。
他和傅敘微大學校園,大學期間他在便利店兼職,傅敘微放下傅家大小姐的身段,風雨無阻等他下班,手里總提著熱好的牛奶,說“程序員要多補充營養(yǎng)”。
她會默默替他喂養(yǎng)宿舍樓下的流浪貓,還會在他加班時,帶著自己做的便當來便利店,笨拙地說“比外賣健康”。
遇見困頓無錢吃飯的老人,她不動聲色自費買來餐食,卻特意讓老板說是“店里的剩菜”,護著老人的尊嚴。
三個月的朝夕相處,那份帶著距離感卻格外真誠的心意,一點點融化他因家境普通而冰封的心——他以為,自己找到了能并肩一生的人。
確定關(guān)系后,她竟陪他在便利店一站十四小時,只為幫他完成兼職業(yè)績,全程沒有一句抱怨,只說“你認真的樣子很好看”。
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為他學下廚,手背燙出水泡也毫不在意,只笑著說“下次就不會弄錯火候了”。
醉漢刁難他時,她毫不猶豫將他護在身后,掏出手機報警,眼神凌厲得像出鞘的刀,說“我傅敘微的人,你也敢動”。
砸來的鐵罐讓她額頭破血流,她卻只緊張地抓著他的手問“有沒有事”,連自己的傷口都忘了擦。
婚后,她將偏愛傾注到極致。
她創(chuàng)業(yè)艱難,他傾盡全力:公司系統(tǒng)遭惡意攻擊瀕臨崩潰,是他熬夜三天三夜力挽狂瀾保住核心命脈;創(chuàng)業(yè)初期門可羅雀,是他憑情誼與遠見,將大學同窗里的技術(shù)精英一一挖來;實習生手足無措,是他完成本職工作后仍耐心教導至深夜。
所有人都知道,傅敘微的公司能從無到有、站穩(wěn)腳跟,他江承宇至少占了三分之二的功勞。
后來公司步入正軌,傅敘微握著他的手說“承宇,你能不能多顧著家里?我一個人應(yīng)付傅家的事,有點累”,他欣然應(yīng)允——作為丈夫,他覺得幫妻子分擔后方是理所當然,也以為找到了此生歸宿。
為了傅敘微,他放棄如日中天的技術(shù)事業(yè),拒絕頂尖大廠的橄欖枝,社交圈日漸凋零,世界慢慢縮成只圍著她一人旋轉(zhuǎn)的圓。
結(jié)婚三年,傅敘微一直渴望孩子,可他的身體始終沒傳來好消息。
江承宇心懷愧疚,以為是當年那場飛來橫禍留下的病根。
那一次,傅敘微被死對頭綁架,他執(zhí)意要跟去談判,結(jié)果一同遭殃。
昏暗倉庫里,棍棒如雨落下,他想將傅敘微護在身后,卻被她死死按在身下。
“都不許動他!有本事沖我來!”她嘴角滲血嘶吼,后背硬生生扛下了多數(shù)毆打。
看著她蒼白的臉,他心如刀絞,掙扎著想替她分擔,混亂中一記重棒狠狠砸在他下腹部——那是男人最脆弱的地方。
事后她抱著虛弱的他,溫柔地摸他的頭發(fā)說“這輩子只要我們兩個人一直在一起就夠了,孩子不重要”。
那一刻的感動,讓他深信自己娶對了人,也讓他對“無法生育”的愧疚更深。
壓下翻江倒海的痛楚,江承宇拿出手機開始調(diào)查。
屏幕上孩子的出生日期赫然顯示——三年前就已降臨人世。
怪不得!
怪不得傅敘微后來對要孩子一事不再熱衷,怪不得她每次“出差”都要帶很多兒童用品!
原來她早已有了“繼承人”,一個能幫她穩(wěn)住傅家繼承權(quán)的孩子!
“承宇,我好想你,明天就回來陪你好不好?”傅敘微的信息彈出,語氣依舊帶著慣有的溫柔。
胃里一陣劇烈翻涌,惡心感直沖喉頭。
過去她每兩個月“出國出差”一次,他從未懷疑——他信她的專業(yè),也信他們的感情。
若非這次想給她慶生制造驚喜,提前訂了同一班機票,他恐怕會被蒙蔽一生。
憶起傅敘微曾經(jīng)的“深情”,連朋友都感嘆她“對江承宇用情至深”“把老公寵成寶”。
醫(yī)院確診他因舊傷導致精子活力極低,大概率無法自然受孕時,她也從未提過分開,只說“我們可以領(lǐng)養(yǎng),或者丁克”,這更讓他愧疚難當。
每每路上看到別人一家三口,他總會下意識放慢腳步,眼中滿是艷羨——他總覺得,是自己虧欠了傅敘微做母親的機會。
傅敘微看在眼里,會握緊他的手鄭重承諾“一生一世一雙人,有沒有孩子都一樣”。
傅家是傳統(tǒng)豪門,當初傅家長輩極力反對她“下嫁”毫無背景的他,是她力排眾議,隱瞞了“江承宇家境普通”“可能無法生育”等種種艱難,硬是將下嫁給他。
原來,即便愛到如此地步,也抵不住她對“傅家血脈”的執(zhí)念,抵不住傅家繼承人的責任。
江承宇扯出一抹苦澀的笑,顫抖著手撥通那個近在咫尺的電話。
響鈴許久才被接起,傳來一個稚嫩的童聲:“你找誰呀?”
傅敘微慌亂地搶過手機:“承宇!你千萬別誤會!這是......合作商的孩子,她爸媽臨時有事,我?guī)兔φ湛磶滋?!?/p>
謊言信手拈來,連一絲猶豫都沒有。
江承宇心底冷笑,聲音卻平靜得可怕:“我信,你先忙合作吧,不用著急回來,我在家很好?!?/p>
這是江承宇第一次對傅敘微說謊。
諷刺的是,他們此刻的距離,不過一條街之隔。
不過這時的他不能讓傅敘微明天回國發(fā)現(xiàn)他不在——他需要時間收拾行李,更需要時間接受“被背叛”的事實。
傅敘微松了口氣:“那好吧,我忙完立刻回來陪你,給你帶禮物?!?/p>
電話掛斷前,一個溫和的男聲清晰傳來:“微微放心,我會看好寧寧,不會讓先生發(fā)現(xiàn)的?!?/p>
心臟仿佛被無形巨手狠狠攥住,痛得無法呼吸。
江承宇閉上眼,再睜開時,眼底只剩冰封的決絕——他不會再做那個被蒙在鼓里的傻瓜。
他聯(lián)系律師,聲音冷冽如刀:“我要和傅敘微離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