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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陸辰風在臨荷苑待了一整夜,能做什么,可想而知。
清晨朝陽灑入窗欞,云渺渺這才悠悠合上古籍。
她在找解決之法。
天下之大,除了行夫妻之實,她不信沒有其他法子能避免二人一死。
“篤篤?!?/p>
敲門聲傳入房間,打斷了云渺渺的思緒。
“陸夫人,你第一次入門,洞房之后,就該跟陸老太太敬茶了?!?/p>
王嬤嬤的嗓音上揚,嘲諷之意刺耳,明擺著是針對云渺渺。
誰都知道,陸辰風昨夜留宿臨荷苑,絲毫不顧她云渺渺。
新婚之夜,她就獨守空房,若是傳出去,她就要成京城第一笑柄。
云渺渺始終清清冷冷,眸中的神情毫無變化。
她早已洗漱換衣,淡定推開門,姿態(tài)端正如大家閨秀,就連要嘲諷的嬤嬤都是一怔。
“嬤嬤帶路罷?!?/p>
王嬤嬤眼里還流露詫異。
她特地晚了一刻鐘來喊云渺渺,就是想讓她來不及洗漱打扮,刻意讓她遲到難堪。
卻沒想到,云渺渺不僅早早就洗漱更衣,還衣無褶皺,發(fā)飾得體,讓人挑不出錯處。
不過,那又如何?
陸老夫人最厭鄉(xiāng)野村婦。
尤其是攜婚書要挾,想方設法攀龍附鳳的鄉(xiāng)野村婦。
等她見了陸老夫人,還是得挨刁難。
她臉上又揚起笑意,不喜不淡道:“姑娘跟我來。”
老嬤嬤領著她就走向主廳,云渺渺還未靠近,就聽得里頭的溫柔輕哄。
“晚晴不哭,那云渺渺出身卑劣,禮數(shù)不端,若非有麟兒的親筆婚書,她這輩子都不可能踏入將軍府,又如何能與你相比?”
麟兒,正是陸辰風的父親——陸振麟。
其風姿綽約,武功蓋世,年僅十五就踏上戰(zhàn)場,所向披靡,戰(zhàn)功赫赫。
后遇其夫人沈莊琬,二人自揚州一見鐘情。
沈莊琬出身玄門,一手卜算之術奇妙非凡,名聲響徹天下,就連先國師都為之深嘆,且自愧不如。
相識三年,二人在京城成親,十里紅妝羨煞旁人,婚后更是琴瑟和鳴,待邊境大戰(zhàn)結束,陸振麟便辭了官職,定居揚州,攜妻兒游山玩水,日子快哉。
而云、沈兩家同為玄門,世代交好,對方自然也與云母來往親密。
也是那時,云渺渺與陸辰風定了婚約。
可惜好景不長,厲王謀逆,叛軍自濱江一路攻入京城。
陸家將皆被皇帝召回,領軍出征,西下平叛整整八年,陸振麟與沈莊琬雙雙戰(zhàn)死,唯有陸辰風平安歸朝。
八年過去,陸振麟與沈莊琬的笑顏似還在眼前,云渺渺的杏眼泛起酸澀。
她忍住心間異樣,提裙走入大廳。
正嘲諷的陸老夫人話音一止,整個大廳便陷入寂靜。
唯有王嬤嬤還兀自開口:“陸老夫人,云夫人來給您敬茶?!?/p>
“夫人?”陸老夫人眼中的冷諷如刃,“她連洞房都沒過,算什么‘夫人’?況且——”
她頓了頓,上下打量云渺渺后,又是一聲冷嗤。
“出身鄉(xiāng)野之婦,父母皆亡,怕是連敬茶之禮都沒來得及學,依我看,這茶也不必敬了,免得她丟人現(xiàn)眼,還道陸家欺負。”
她一揮袖,意思明顯,就要當場將人趕走。
林晚晴還坐在她身邊,淚眼婆娑,聞言卻將陸老夫人攔住。
“奶奶,云妹妹來都來了,也有心孝敬,就讓她敬一杯茶,也好全了陸家體面,免得落入口舌是非,讓外人道陸家捧高踩低,欺負她一個鄉(xiāng)野姑娘?!?/p>
下座的陸辰安也覺有理,對林晚晴笑意滿面。
“還是嫂嫂想得周全,不似那攜婚書逼嫁的——”他意有所指地掃視云渺渺,“鬧得京城人盡皆知,生怕陸家能保全顏面?!?/p>
一句句嘲諷如刀刃刺下,而陸辰風始終旁觀,不冷不淡的喝著茶水,毫無相助之意。
云渺渺沉冷淡定,心間卻痛得要喘不上氣。
陸辰風不會護著她,她早該想到的。
又何必再抱有希望?
王嬤嬤此時端來一盞茶,茶香四溢,其中夾雜細微苦澀,不斷縈繞在云渺渺的鼻尖。
她抬眸輕掃,遲遲不動。
陸老夫人看她不動,細長眉頭瞬間挑起,“怎么?嫌我老了,沒資格受這茶水一杯?”
云渺渺沉默片刻,這才抬手取了茶水。
林晚晴輕輕擦去臉上淚珠,抬手間,金絲袍袖掩了嘴角嘲意。
接下來她就要看看,云渺渺有多能出糗。
可當云渺渺端好茶水開始,所有人都徹底震驚。
她蓮步輕移,裙裾不揚,氣韻沉靜間,就向陸老夫人行了端正之禮。
要看云渺渺的笑話的都一愣,嘴角笑意沉下。
行止有度,儀態(tài)萬方,說是皇家貴女都不為過,哪像半點鄉(xiāng)野村婦?
陸老夫人也吃了一驚,緊皺的眉頭漸松,“倒是我小看你了?!?/p>
茶水已在面前,如今云渺渺禮儀周全,毫無錯處,她若不接,倒顯得小肚雞腸。
想罷,她斂了袍袖,就要接過茶盞。
云渺渺卻冷冷抬眸,一向毫無波瀾的眼中刺出戲謔,向她揚起輕笑。
“陸老夫人,我敬你這杯茶,只為告訴你,我爺爺曾是開國國師,母親更是太平公主的結拜姐妹,就算我自小在山中長大,也并非不知體面的野蠻人,其次——”
她淺淡的眸子掃過茶盞,其中還透著陣陣清香,讓人心情愉悅。
“這杯茶,我敢敬,您敢喝嗎?”
陸老夫人的臉色陡然陰沉,“你什么意思?!”
云渺渺隨手將茶盞扔出門口,滾燙茶水四濺在地。
陸老夫人見她此舉,明擺著是要撕破臉,霎時火冒三丈,指著她的鼻子就想教訓,卻氣得說不出話:“你,你——”
陸辰風也徹底沉了臉,擰眉起身,“云渺渺,就算你家曾經(jīng)顯赫,既嫁入陸府,就該恪守規(guī)矩,行禮儀之事,如今你掀了茶盞,毫不得體,跟鄉(xiāng)野村婦有何兩樣?”
陸辰安也來了氣,一掌拍桌就呵斥:“云渺渺,奶奶不過點你幾句,好讓你學會低頭做人,日后不至于給陸家丟人現(xiàn)眼,你卻不識好歹,當眾掀茶,真以為陸家不敢趕你出門?!”
他話音落地,下一秒,幾個丫鬟卻揚聲尖叫:“啊?。。 ?/p>
眾人都被嚇一跳,連忙看向廳外。
只見府中狼犬的舌頭垂落嘴邊,倒在地面就抽搐不止,正痛苦發(fā)出陣陣哀嚎。
“大黃!”
陸辰安慌了神,拔腿就沖出大廳。
這條狼犬是他從小養(yǎng)到大,感情至深。
見此情形,他已是慌得手足無措,猛地質(zhì)問云渺渺:“到底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