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就是中元節(jié)。

天剛蒙蒙亮，林嵐就推開了我的房門。她手里捧著一套漂亮的公主裙，裙子是陸瑤生前最喜歡的那條。

“念念，快起來，媽媽給你換上新衣服。”她臉上的笑容溫柔得像水，眼底卻藏著一絲急不可耐的興奮。

這是換日陣的關鍵一步，讓我穿上陸瑤的衣服，沾染她的氣息，這樣才能在儀式中，更好地成為她的“替身”。

我乖巧地任由她擺布，穿上那條對我來說有些寬大的裙子。

“真漂亮，和我們瑤瑤當年一模一樣?！绷謲?jié)M意地端詳著我，眼中泛起淚光，不知是真是假。

隨后，她端來一碗黑乎乎的湯藥。

“來，念念，把這個喝了，這是保佑你平安的符水?！?/p>

我聞著那刺鼻的藥味，心中冷笑。

平安符水？

這是“離魂湯”，能讓人精神恍惚，魂魄不穩(wěn)，更方便被外來的孤魂野鬼占據(jù)身體。

上一世，我就是喝下這碗湯后，變得渾渾噩噩，在儀式中毫無反抗之力。

我接過碗，裝作聽話的樣子，仰頭就喝。但在她看不見得角度，我的手腕微微一抖，大半碗湯藥都順著我的下巴和脖子，流進了寬大的裙領里。

“咳咳......”我故意被嗆到，劇烈地咳嗽起來。

“哎呀，怎么這么不小心！”林嵐心疼地拿出紙巾給我擦嘴，卻沒有懷疑。在她眼里，我不過是個無知愚笨的五歲孩童。

喝完“離魂湯”，我開始按照計劃行事。

我的眼神變得呆滯，行動也變得遲緩，像是真的被藥物影響了心智。

“媽媽......”我拉著林嵐的衣角，用一種不屬于我這個年紀的，幽怨的語調(diào)開口，“我好冷?！?/p>

林嵐的身體一僵，眼中閃過一絲狂喜。

成了！瑤瑤的魂魄開始影響她了！

“瑤瑤，是你嗎？我的瑤瑤？”她激動地抓住我的肩膀。

我偏著頭，茫然地看著她，然后又指向屋子里的那堆紙人，說：“媽媽，他們......他們都沒有嘴巴，不能陪我說話，我好孤單。”

這當然是胡說，那些紙人的五官都畫得一清二楚。

但我就是要提出一個不合理的要求。

林嵐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什么。

她以為是陸瑤的魂魄在借我的口提要求。為了讓儀式順利進行，她必須滿足“女兒”的一切愿望。

“那......那瑤瑤想要什么？”她試探著問。

我伸出手指，指向院子里那堆蓋著黑布的材料。

“我想要一個新的朋友，一個我親手做的朋友，”我用陸瑤的口吻，提出了一個詭異的要求，“一個沒有五官的朋友，這樣，我就可以每天給它畫上不一樣的臉了?！?/p>

沒有五官的紙人？

這在扎紙行當里是大忌，被稱為“白煞”，是用來引渡極兇厲鬼的。

林嵐不懂這些，她只覺得這是女兒的小小愿望。她和匆匆趕來的陸宴對視一眼，陸宴雖然覺得詭異，但看到我“被附身”的樣子，也只能點頭同意。

他們以為，儀式已經(jīng)成功了一半。

他們迫不及待地將竹篾、紙?zhí)ァ{糊和白紙搬進了屋里，堆在我的面前。

“念念......不，瑤瑤，你想要什么樣的，媽媽幫你。”林嵐討好地說道。

我搖了搖頭，坐在材料中間，用呆滯的目光看著他們。

“你們出去，姐姐......不喜歡別人看。”

他們不敢違逆，立刻退了出去，還貼心地為我關上了門。

門外，傳來他們壓抑的、興奮的交談聲。

“媽，真的行嗎？”

“一定行！你沒看她剛才的樣子，就是瑤瑤！我們的瑤瑤馬上就能回來了！”

屋子里，我臉上的呆滯和茫然瞬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與年齡不符的冰冷和專注。

我熟練地拿起竹篾，開始搭建骨架。我的動作飛快而精準，那雙小小的手仿佛有自己的意識。

你們想要一個沒有五官的紙人？

好，我給你們。

我不僅要給你們一個“白煞”，我還要用我的血，我的怨，我前世今生所有的恨，為它開光。

等到了午夜，你們就會知道，你們引來的，究竟是你們的寶貝女兒。

還是......索命的無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