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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暴雨沖垮礦區(qū)上方的水壩,泥漿即將吞沒礦區(qū)。
為了八百名礦工的安全,我駕推土機撞開隔離欄,引爆了唯一能炸開泄洪道的炸藥庫,再也沒有回來。
事后,我的副手卻謊稱我操作失誤導致救援失敗。
我曾經(jīng)的榮譽獎?wù)卤荒玫簦疑踔脸闪巳V區(qū)的罪人。
家門口被潑豬血,我爸媽嚇得連夜逃離礦區(qū)家屬院。
我的妻子夏安然詛咒我不得好死,她帶著我的補助金和兒子改嫁給了被授予救災(zāi)英雄的副手。
可他們不知道,是譚卓故意推遲引爆山體接引炸藥的引爆時間。
才導致我被徹底活埋,而他成了英雄。
三年后。
新工程隊在清理礦道時,發(fā)現(xiàn)了一具遺骸。
骸骨上面穿著一身老舊的礦工服,衣服的一角深深地埋進衣兜里。
那里,揣著一部被特殊材料保護的手機。
夏安然,譚卓。
我回來了,咱們該算算賬了。
1.
挖掘機的鐵爪緩緩抬起,廢棄礦道深處,一具扭曲的人類骸骨暴露在陽光下。
骸骨保持著向前沖的姿勢,右手指骨死死插進衣兜,護著什么東西。
那身破爛的礦工服,在泥石的擠壓下已經(jīng)變形。
“這姿勢…”年輕工程師李偉瞪大眼睛。
老礦工劉強啐了一口:“江辰那個罪人!害死我們那么多兄弟的懦夫!”
其他礦工紛紛附和,指指點點。
我的靈魂在空中劇烈顫抖。
懦夫?我?
明明是為了救八百個兄弟的命!明明是我駕推土機,拼了命才撞開隔離欄,為了引爆唯一能炸開泄洪道的炸藥,尸骨無存。
遠處傳來汽車引擎聲。
一輛黑色奧迪停在工地邊,車門打開,譚卓走了出來。
西裝筆挺,春風得意。
我曾經(jīng)的副手,如今的“青年企業(yè)家”。
他身后跟著一個女人,香奈兒套裝,妝容精致,氣質(zhì)冰冷。
夏安然,我的妻子。
她挽著譚卓的胳膊,親昵自然。
我的心臟停止了跳動——如果死人還有心臟的話。
譚卓走到骸骨前,眼中閃過一絲驚慌,但很快恢復鎮(zhèn)定:“一堆爛骨頭,影響項目進度,趕緊處理掉!”
夏安然厭惡地瞥了一眼我的骸骨:“別為這種廢物臟了眼,晦氣?!?/p>
每個字都像刀子,刺穿我的靈魂。
李偉蹲下身,指著骸骨口袋里的異常凸起:“譚總,這里好像有東西…”
我燃起希望。那個防水盒!里面有錄音!有證據(jù)!
譚卓立刻呵斥:“廢墟里的垃圾而已,一起填埋!”
希望瞬間破滅。
更讓我痛苦的是,譚卓摟住了夏安然的腰,在她耳邊低語:“別氣了,晚上帶你和兒子去吃你最愛的法餐。”
夏安然在他懷里露出溫順的笑容。
就在我的骸骨面前。
我想起三年前,同樣在這片土地上,我抱著夏安然,承諾等項目獎金下來,就帶她和剛出生的兒子去城里最好的餐廳。
現(xiàn)在,那個承諾由別人實現(xiàn)了。
“把骸骨挖出來,扔到廢渣坑!”譚卓命令道。
工人們粗暴地拉扯我的骸骨,但右手指骨太過僵硬,根本無法從衣兜里取出。
“算了,連衣服一起扔!”
我被裝上卡車,像垃圾一樣運走。
車廂里,我聽到夏安然和譚卓的對話。
“譚念的升學問題,你看…”
“放心,我會安排最好的學校?!?/p>
譚念。
我的兒子,冠著仇人的姓氏。
2.
我跟著他們回到半山別墅。
這本該是我和夏安然的家。
客廳里,我年邁的父母正在廚房忙碌,母親佝僂著背洗菜,父親踮著腳擦拭高處的油煙機。
他們穿著圍裙,小心翼翼地準備著晚餐。
而我的兒子,正騎在譚卓脖子上,咯咯笑著喊:“爸爸!爸爸飛高高!”
那聲“爸爸”,刺穿了我的靈魂。
飯桌上,譚卓舉起紅酒杯,臉上掛著得意的笑容。
“感謝叔叔阿姨的照顧,也感謝安然?!?/p>
我的妻子夏安然笑意盈盈:“阿卓,你別謙虛了。要是沒有你,哪有我們的今天!多虧了你的照顧,還不計前嫌......”
說完,夏安然居然朝我的父母看去。
“是是是,多虧了你,不然我們老兩口......”
父親立刻討好地笑起來,嘴上不斷地說著“謝謝”。
母親卻是低著頭,偷偷用袖子擦眼淚,不敢多說一句話。
看著父母卑微的樣子,我的心在滴血。
譚卓放下酒杯,從西裝內(nèi)袋掏出一張銀行卡,推到父親面前。
“叔叔阿姨,這是我孝敬二老的,密碼是安然的生日?!?/p>
他的聲音溫和卻帶著施舍:“就當是......替江辰盡孝了?!?/p>
用我的撫恤金,占了我的老婆和兒子,現(xiàn)在還在這兒假惺惺地扮演孝子!
我看著父親顫抖著接過銀行卡,心如刀絞。
自我記事以來,從未見過父親落淚,可如今,他幾乎是老淚縱橫。
“謝謝,謝謝你......”
母親想說什么,被父親拉住了手。
我看著這一切,恨意在胸中翻滾。
深夜,譚卓從噩夢中驚醒,滿身冷汗。
他夢見了我。
渾身泥漿的我站在床前,一遍遍問他:“為什么不引爆炸藥?”
夏安然被驚醒,看到譚卓的樣子,心疼地抱住他。
“又夢到他了?都過去了?!?/p>
譚卓緊緊回抱她,聲音有些顫抖:“安然,我們再生一個孩子吧?!?/p>
“什么?”
“一個完完全全屬于我們的孩子。”
夏安然沉默片刻,在黑暗中點頭:“好?!?/p>
譚卓松了口氣,但夏安然接下來的話讓他徹底放松。
我死死盯著他們相擁的身影。
譚卓,夏安然。
我發(fā)誓,要讓你們親眼看著自己建立的一切,如何轟然倒塌!
你們以為死人不會說話。
你們以為真相會永遠被埋葬。
但你們錯了。
我會回來的。
帶著血債,帶著真相。
讓這個建立在謊言之上的幸福,徹底粉碎!
3.
李偉偷偷拍下骸骨口袋的照片,找了個借口將衣物碎片送去檢測。
這事不對勁。
一個“逃兵”,為什么至死都要保護口袋里的東西?
李偉找到了老鬼叔。
這個斷了腿的老礦工,整天喝得爛醉,那場事故后,他就沒正常過。
“鬼叔,喝酒?!?/p>
李偉買了一瓶二鍋頭。
酒過三巡,老鬼叔眼睛通紅,舌頭打結(jié)地罵起來:
“狗屁的失誤!江辰的計劃天衣無縫!”
他一拳砸在桌上。
“是時間不對!是接應(yīng)的炸藥沒響!”
李偉心跳加速。
他趕緊拿出照片放大。骸骨口袋里的輪廓,確實像個特制保護殼。
上網(wǎng)一查——軍用級別的三防數(shù)據(jù)保護盒。
一個“害死八百人的懦夫”,為什么要用這種東西?
夏安然正好來送文件給譚卓。
她聽到了李偉和老鬼叔的對話。
“天衣無縫的計劃”——這幾個字扎進她心里。
“胡說八道!”
夏安然厲聲斥責李偉。
但她的聲音在顫抖。
譚卓發(fā)現(xiàn)夏安然在聽,臉色瞬間鐵青。
“滾!馬上給我滾!”
他暴怒地將李偉趕走,轉(zhuǎn)身警告夏安然:
“別聽瘋子胡言亂語!你忘了江辰是怎么害死那么多人的嗎?!”
譚卓越激動,夏安然的懷疑越深。
為什么這么緊張?
當晚,夏安然失眠了。
她鬼使神差地翻出我唯一的遺物箱。
箱底,躺著一張泛黃的爆破流程圖。
我親手繪制的。
上面標注的引爆順序和時間,和譚卓跟她說的版本,完全不同!
她拿著圖紙質(zhì)問譚卓。
譚卓先是慌亂,眼神閃爍,隨即強裝深情:
“安然,你寧愿信一張廢紙,不信我嗎?”
“我是為了保護你才簡化了事實,怕你太難過?!?/p>
夏安然想要相信他。
但她看到了圖紙角落——一個笑臉。
我特有的簽名習慣。
她想起我曾笑著說過:“每個我確信萬無一失的計劃,我都會畫上它?!?/p>
她的心沉了下去。
萬無一失的計劃…
如果計劃沒問題,那問題出在哪里?
李偉頂著被開除的風險,將發(fā)現(xiàn)和老鬼叔的證詞,匿名舉報給了市安全生產(chǎn)監(jiān)督管理局。
他在舉報信里寫道:
“江辰的骸骨口袋里,可能藏著驚天秘密?!?/p>
我看著這一切,靈魂在顫抖。
真相終于要浮出水面了。
4.
市安監(jiān)局緊急成立專案組的消息,悄然在政府內(nèi)部流傳。
張局長緊急召集法醫(yī)中心:“立即對那具骸骨進行全面重新鑒定!”
“局長,這具骸骨已經(jīng)被當作無名尸體處理了?!?/p>
“現(xiàn)在馬上啟動!”張局長的聲音不容置疑,“有人舉報江辰案存在重大疑點!”
與此同時,譚卓正在“世紀之光”項目現(xiàn)場指揮最后的裝修工作。
“英雄大廈”即將竣工,這座以他名字命名的地標建筑,將成為他事業(yè)的最高峰。
慶功典禮邀請函早已發(fā)出,全市名流、媒體記者,甚至省里的領(lǐng)導都會出席。
譚卓站在樓頂,俯視整個礦區(qū),眼中滿是征服的快感。
“譚總,典禮現(xiàn)場已經(jīng)布置完畢?!?/p>
“好!明天就是我加冕為王的日子!”
典禮前一天晚上,夏安然正在化妝間準備禮服。
手機突然震動,是李偉的短信:“安監(jiān)局介入,骸骨正在重新鑒定。他們發(fā)現(xiàn)了那個數(shù)據(jù)盒!”
夏安然手機瞬間滑落到地上。
她看著鏡中盛裝的自己,精致的妝容,華貴的禮服,卻感覺正在凝視一個笑話。
一個建立在謊言之上的笑話。
第二天,慶典大廳燈火通明。
紅毯鋪地,鮮花滿堂,香檳塔閃著金光。
媒體的鏡頭對準主席臺,譚卓西裝筆挺地站在臺前,臉上掛著得意的笑容。
“感謝各位的到來!”譚卓舉起酒杯,“今天,我們見證的不僅是一座大廈的竣工,更是一個傳奇的誕生!”
臺下掌聲雷動。
“現(xiàn)在,有請我的摯愛,夏安然,上臺與我分享這份榮耀!”
聚光燈瞬間打向夏安然。
她緩緩起身,每一步都走得極為沉重。
臺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鏡頭對準她的臉,記錄著這“幸?!钡囊豢?。
夏安然走到臺前,卻沒有擁抱譚卓。
她從包中掏出那張泛黃的爆破流程圖。
“譚卓?!?/p>
她的聲音通過麥克風傳遍全場,“你能不能再告訴我一次,江辰真正的計劃是什么?”
譚卓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
全場嘩然。
“安然,你在說什么?”譚卓強裝鎮(zhèn)定,“今天是慶典,不要胡鬧?!?/p>
“我沒有胡鬧?!?/p>
夏安然舉起圖紙,“這是江辰親手繪制的爆破流程圖,上面的時間安排,和你當初告訴我的完全不同!”
臺下記者們立刻將鏡頭對準圖紙。
譚卓想要搶奪,卻被夏安然躲開。
就在這時,幾名身穿制服的安監(jiān)局人員走到臺邊。
為首的張局長面色冷峻:“譚卓先生,典禮要暫停一下了?!?/p>
譚卓血色瞬間褪盡。
“我們剛剛從江辰同志的遺骸中,修復了一段他最后的通話錄音?!?/p>
整個會場死一般寂靜。
譚卓看向夏安然,眼神里滿是乞求和恐懼。
夏安然卻沒有看他,而是轉(zhuǎn)向張局長:“請播放吧,讓所有人都聽聽,這里面說了什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