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緩步走進教務辦公室時，已經(jīng)是下午三點多了。

周雨薇和教務老師同時抬起頭來看向我，眼神里都帶著明顯的焦灼。

我將給女兒買的蛋糕和牛奶輕輕放在一旁的辦公桌上，這才走向他們。

“抱歉王老師，剛才有學生找我問問題，來晚了一點?！?/p>

我露出歉意的微笑。

“雨薇這邊有什么事嗎？”

可能是我來得有些晚，老師也等得有些不耐煩，即使還是保留了面上功夫，但語氣確實不太好。

王老師推了推眼鏡，語氣略顯生硬。

“林老師，開學已經(jīng)一周了，周雨薇的學費還沒有交。我知道您是自己人，但學校有學校規(guī)定，可能剛開學事多，您忙忘了，但還是希望您能配合我們開展工作?！?/p>

我故作驚訝地睜大眼睛。

“??？”

“雨薇還沒交學費嗎？這可怎么辦？”

我的聲音不大不小，恰好讓辦公室里其他老師都聽得清楚。

幾道好奇的目光立刻投向我們這邊。

“林老師，這樣確實不太好，也會影響孩子的學習狀態(tài)。”

“王老師，有件事我得說明一下?！?/p>

我溫和地打斷她。

“我只是她的班主任。她父母在外地打工，開學前老人家把孩子托付給我照顧，就給了五百塊錢生活費，并沒有讓我寄存她的學費?！?/p>

我頓了頓，看了眼站在一旁低著頭的周雨薇，繼續(xù)道：

“我女兒在一班讀高三，這您知道的。我看雨薇家里困難，就讓她暫時住在我家，但那五百塊錢連吃飯都不夠，更別說交學費了?！?/p>

“原來是這樣，但聯(lián)系表上填的是您的電話，我以為她父母把學費給了您?！?/p>

“原來如此，我這就給她父母打電話?！?/p>

我剛拿出手機。

周雨薇就輕輕拉了拉我的衣角。

“老師，我爸媽沒給您轉(zhuǎn)學費嗎？”

她小聲問道，眼睛不敢直視我。

“雨薇，你奶奶當時給的那五百塊錢，你不是親眼看見了嗎？”

我故意提高了音量。

“之后你爸媽再沒聯(lián)系過我，哪來的學費呢？”

辦公室里的老師們開始交頭接耳。

周雨薇的臉一下子紅到了耳根。

“老師，您能不能先幫我墊上，我讓爸媽以后還您?！彼穆曇粼絹碓叫　?/p>

“雨薇，老師剛交了萱萱的學費和房租，光這期房租就交了三萬六，確實一下子拿不出這么多錢?！?/p>

我嘆了口氣，聲音里帶著無奈。

“要不這樣，我先把你奶奶給的那五百塊錢交到學校，剩下的再想辦法？”

王老師見狀，似乎也猜出了什么。

推了推眼鏡說：“還是先聯(lián)系她父母吧。”

我點點頭，撥通了周雨薇父親的電話，并按下了免提鍵。

“喂，林老師？”

電話那頭的背景音嘈雜。

“雨薇父親，雨薇的學費還沒交，學校這邊很著急?！?/p>

“?。坑贽辈皇亲≡谀莾簡?？”

他的聲音顯得有些慌亂。

“雨薇父親，我讓雨薇搬進來是看孩子可憐，但學費可是一萬啊?！?/p>

我語氣溫和卻堅定，“我剛剛已經(jīng)交了自己孩子的學費和房租，實在無能為力了。要不您看看能不能跟親戚借一借？”

對方顯然沒想到我會直接駁面子，電話那頭一時無言。

王老師適時插話：“雨薇父親，按照學校規(guī)定，如果這周再交不上學費，雨薇可能就得暫時停課了?！?/p>

“行了行了，我這就轉(zhuǎn)賬！真是的，養(yǎng)個孩子怎么這么費錢！周雨薇呢？讓她接電話！”

周雨薇顫抖著接過手機，小聲叫了句“爸爸”。

“死丫頭，就知道花錢！我告訴你，要是考不上好大學，看我不打斷你的腿！”

電話在那頭的怒吼中掛斷。

幾分鐘后，我的手機收到了轉(zhuǎn)賬通知。

我當即把學費轉(zhuǎn)給了學校的賬戶，一秒都沒有耽擱。

走出教師辦公室，周雨薇的眼圈已經(jīng)通紅。

她亦步亦趨地跟在我身后，直到轉(zhuǎn)角處無人時，終于忍不住抽泣起來。

“老師，對不起，我知道給您添麻煩了。”

她聲音哽咽：“我可以申請住校的，真的。但是您能不能，能不能不要這樣對我？您以前不是這樣的，您之前對我很溫柔的?！?/p>

我停下腳步，望著這個曾經(jīng)讓我付出真心卻反咬一口的學生。

午后的陽光透過走廊窗戶灑在她臉上，照出那雙含著淚水的眼睛。

若是上一世，我定會心疼地抱住她安慰。

但現(xiàn)在，我只覺得諷刺。

“雨薇，老師怎么會故意為難你呢？你想想，上學期你發(fā)燒住院，是誰連夜陪護？是誰墊付的醫(yī)藥費？還有你那件破了的羽絨服，擔心你再生病，老師是不是又給你買了新的？”

我指了指她身上的衣服：“要是老師有條件，怎么會不幫你交學費？但老師也只是個普通教師啊，老師也有自己的家庭要養(yǎng)?！?/p>

我刻意停頓，看著她閃爍的眼神。

“要怪，就怪你父母明明在外打工賺錢，卻連孩子的學費都不愿意交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