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慌亂的聲響，姜郁感覺騰空又落進一團綿軟里。

她睜眼，看到顧縉堂皺眉看著體溫計，見姜郁動了，只手將她摁下。

“故意等我回來看你這副樣子？”

姜郁愣愣看著他，開口聲音嘶啞“我沒有?！?/p>

“誰讓你去祝家的？”

顧縉堂挑眉，把她衣服扯下，看見新添的紅痕，眸色徹底冷了，瞇起眼“你昨晚還去了哪？”

“這是什么？缺男人了？”

姜郁心沉到底，反倒隨便了，輕笑“是啊，我缺男人。窮地方長大的見錢眼開，誰給錢我都答應(yīng)?！?/p>

明知是氣話，顧縉堂眼神危險，“好樣的，姜郁?！?/p>

忽視他話里的陰陽，姜郁淡淡吐出“提前先祝你訂婚快樂?！?/p>

沒想到顧縉堂聽完卻笑了，“原來是吃醋啊，你知道的，顧夫人的位置總要有人坐。”

“你想要的我都會給，其他的，想都別想?！?/p>

說完把姜郁的頭發(fā)別到耳后，“下不為例，別惹我生氣。”

天色昏暗，房間沒開燈。姜郁看著模糊的家具輪廓，雙手交叉放在喉頸，一點點陷入窒息。

姜瑤死后，她時常模擬這種窒息。

直到眼前泛起水霧，她松開自己劇烈咳嗽。站起身把燈打開，環(huán)繞一周，沒什么要帶走了的。

衣櫥里的衣服、首飾，這些不是她的。她的東西，只月餅盒子里姜瑤的零碎遺物，和陽臺角落的一壇骨灰。

實際上，那個破敗的房子在被收走前，姜郁只來得及帶走了這一盒。

打開月餅盒，姜郁隨意用手掃了一下，被一張陳舊的出生牌吸引了視線。

拿起一看，上面寫著祝若星，A型血，4斤6兩，43cm。

姜郁快速翻過其他東西，從盒底翻出具有年代感的粉色日記本。

頁腳已經(jīng)被蟲蛀黑。姜郁穩(wěn)住顫抖的手，打開翻閱，起初是對肚子孩子出生的喜悅，然后到了某個日期

4月3日

醫(yī)生說我身體不好，肚子的孩子身體基礎(chǔ)會不好。

憑什么呢？

4月4日

我知道祝茨曼在哪。

我小孩不好，她別想好過。

4月6日

我把她們換了。

好孩子，去享福吧。

日記到這里斷了。姜郁抖著手指著最后一句一遍遍認(rèn)讀。

她識的字不多，所以她要一個字一個字去認(rèn)，最后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中。

日記掉落，帶出旁邊一個小小的平安鎖。

她小時候見過，所以她以為姜瑤是愛她的，可能只是太痛苦，所以沒辦法給她太多。

她見過姜瑤在廟里祈禱，要保佑女兒一生平安幸福。

現(xiàn)在明白了，這句祝福從來不是給她。

深秋的地上很涼，她卻仿佛感受不到，一滴一滴眼淚砸到身下的壇子上。

她太好笑了，追著關(guān)于“母親”的那點溫度貪念了二十二年，直至姜瑤吊死在了醫(yī)院。

苦痛隨眼淚敲打著骨灰，她無聲地質(zhì)問。

碎屏的手機彈出一條短信，一個地址和“十萬”二字。

暗無天日的房間里，姜郁壓抑著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