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瓶墜入深淵的瞬間，我盯著蘇晚毫無波瀾的側(cè)臉，心臟像是被那下落的瓶子帶著一起沉了底。

冷風(fēng)卷著碎云撲在臉上，連呼吸都帶著刺骨的疼。

可這點疼，遠(yuǎn)不及她那句“不怪你”來得扎心。

林皓還在旁邊假惺惺地搓著手，語氣里滿是無辜：

“云琛，你別生氣啊，我真不是故意的。”

我連瞪他的力氣都沒有，只能死死咬著牙，感覺意識在一點點飄遠(yuǎn)。

蘇晚終于回頭看了我一眼，可那眼神里沒有擔(dān)憂，只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煩躁，仿佛我此刻的虛弱，只是在給她添麻煩。

“顧云琛，你再撐撐?！?/p>

她皺著眉說：“等落地了我再給你找藥，現(xiàn)在先別鬧了，別讓皓哥擔(dān)心?！?/p>

“鬧？”

我終于擠出一點聲音，嘶啞得像是從生銹的管道里擠出來的：

“蘇晚，我的病你不清楚？你為了他連職業(yè)道德都不顧了嗎？”

她被我問得一怔，剛要開口，林皓卻搶先一步擋在她身前，臉上的柔弱瞬間換成了幾分冷硬。

“顧云琛，你這話就不對了。晚晚是醫(yī)生，她比誰都清楚你的身體，要是真嚴(yán)重，她能不著急嗎？我看你就是仗著她心軟，故意拿身體要挾她。”

我蜷縮在冰冷的機(jī)艙門邊，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被燙傷的喉嚨和絞痛的心臟，咳得眼前發(fā)黑，幾乎要將五臟六腑都嘔出來。

“你別不信，我以前也總依賴藥物，后來才知道是藥三分毒。我這身體底子差，常年吃藥把肝腎都熬壞了，現(xiàn)在才落得這個下場。”

他嘆了口氣，語氣又軟下來，像是在說什么肺腑之言：

“你這心臟病是后天的，跟我不一樣，哪需要天天靠藥吊著？說不定多忍忍，克服了心里那點恐懼，病自然就好了?！?/p>

這番話聽得我血壓直往上沖，我簡直不敢相信，一個人能厚顏無恥到這種地步——

他明明知道我是因為空難留下的創(chuàng)傷，卻故意把我的病說成“情緒性的”，還拿自己的病做例子博同情，簡直是在顛倒黑白！

說完他轉(zhuǎn)過頭，目光真誠地看向蘇晚：

“晚晚，你也知道，云琛這毛病，醫(yī)生最開始不也說是創(chuàng)傷后應(yīng)激引發(fā)的功能性心臟病？很大程度是心理因素。越是依賴藥物，潛意識就越覺得自己是個病人，這病啊，就越是好不了。”

他瞥了我一眼，眼神輕蔑，“總靠這些小藥丸算什么男人？得靠自己扛過去?！?/p>

蘇晚聽著他的話，又看向我因極度痛苦而扭曲蒼白的臉，眉頭緊緊蹙起。

她作為醫(yī)生的專業(yè)知識似乎在和林皓的話語打架，但那份對林皓的愧疚和信任最終占了上風(fēng)。

她眼神里的那點剛升起的疑慮和擔(dān)憂，漸漸又被一種“或許他說得對”的不確定所取代。

她甚至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喃喃道：“好像......是有點道理......”

林皓敏銳地捕捉到她神色的細(xì)微變化，接著下猛藥，語氣變得格外誠懇且準(zhǔn)備充分：

“晚晚，你別擔(dān)心，我早就考慮到可能會有各種突發(fā)狀況了。”

他說著，從自己隨身的口袋里掏出一個看起來頗為精致的檀木藥盒。

打開盒蓋，里面絨布襯墊上躺著幾顆碩大黝黑、表面粗糙、散發(fā)著濃烈腥臭氣的藥丸，那氣味刺鼻得幾乎令人作嘔。

“你看！”

他捏起一顆那黑乎乎、幾乎有指甲蓋大的藥丸，遞到蘇晚眼前晃了晃，又轉(zhuǎn)向我。

“這是我托了不知多少關(guān)系，花了大價錢才從一位隱居老中醫(yī)那里求來的救命金丹，據(jù)說針對各種急性心脈瘀阻有奇效！本來是我為自己這破身體準(zhǔn)備的最后保障，沒想到今天......倒先給云琛用上了?！?/p>

他說著，就把那顆散發(fā)著詭異氣息的藥丸直接往我緊閉的嘴唇邊塞。

那難以形容的腥臭味猛地竄入鼻腔，熏得我本就翻江倒海的胃部一陣劇烈痙攣，干嘔得更厲害，本能地死死緊閉嘴唇，拼命偏頭躲閃。

“怎么？”

林皓的手頓在半空，臉色瞬間陰沉下來，聲音里帶上冰冷的威脅和毫不掩飾的惡意。

“剛才不是咳得快要斷氣，哭著喊著要吃藥嗎？現(xiàn)在我把我自己救命的金丹都舍得拿出來給你了，你倒不吃了？”

他猛地逼近一步，幾乎將臉貼到我的面前，壓低的聲音如同毒蛇吐信，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錐，狠狠扎進(jìn)我的耳膜:

“顧云琛，你看清楚，也給我聽清楚了。在蘇晚心里，最重要的人永遠(yuǎn)是我！你？不過是個有點利用價值、隨時可以為了讓我開心而犧牲的替代品罷了！”

“我要你生你就生，要你死......你也得乖乖受著！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