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婚夫要上戰(zhàn)場，我怕吃苦果斷退婚。

五年后喜堂上相遇。

他位極人臣，高大俊美，引無數(shù)少女青睞。

而我貧困落魄，膀大腰圓，嚇退一眾世家子弟。

戶部侍郎嗤笑。

“世子，你當(dāng)年拿命愛的女人，如今胖成了大冬瓜，丑得不堪入目，是不是慶幸當(dāng)年分開了？”

宋云昭眼神陰翳，冷嘲。

“本世子也沒想到，她變得這么胖丑，當(dāng)年竟還為她折腰，想想都覺得可笑?！?/p>

眾人也嘲諷不已。

戶部侍郎冷眼看我，

“聽到世子說的話么，總不會還癡心妄想，想跟世子再續(xù)前緣吧？”

我無視眾人嘲諷，掏出自己繡的新鞋當(dāng)禮金，回眸一笑。

“您多慮了，我豈敢妄想世子，從前不會，以后更不會?！?/p>

1

話音落下，宋云昭的眸色似乎冷了幾分，捏緊了手中的杯盞。

眾人譏笑。

“知道就好，世子如今是皇上眼前的紅人，是護(hù)國英雄，京城有大把的女子想要嫁給他，你連給他做個洗腳婢，都是不配的。”

“只是，陸青棉，你好歹也是皇商出身，曾經(jīng)也算一舞傾城，如今怎么會混成這幅模樣？”

“若你日子實(shí)在過得窘迫，不如求求世子，讓他幫你一把，京城誰不知道，他曾經(jīng)為了能娶你，不惜與父母決裂。”

說話的是太傅之女，曾經(jīng)對宋云昭死纏爛打，看我尤其不順眼。

然而我只是笑，白皙瘦弱的臉上揚(yáng)起溫婉的、大方的笑。

“不必了。”

“我現(xiàn)在在賣餛飩，手藝很好，能靠自己好好活下去，要是大家感興趣，歡迎改天來嘗一嘗。”

說完，眾人爆發(fā)出哄笑。

“賣餛飩啊，那說的通了，難怪我總覺得空中飄著一股大蒜味呢！”

在座的人，皆是達(dá)官貴族，我并不想惹到他們。

只是靜靜的聽著，笑意沒有減去半分。

“世子當(dāng)年恐怕也沒想到，愛得死去活來的心上人，如今會變成一個飄著蒜味的胖女人吧？”

直到新郎官江臨沉了臉，出言制止。

“夠了，大家都少說點(diǎn)吧?！?/p>

江臨發(fā)了話，眾人沒了奚落我的興致，轉(zhuǎn)了話頭。

“聽說世子從戰(zhàn)場上帶回來一女子，容貌絕美，勝過今日的陸青棉不知多少倍，她定是世子的心上人吧？”

“世子與她，是否要好事將近了？”

我不禁抬眸，向宋云昭看去。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他盯著我，墨色的眸底藏了一抹鋒利的晦暗。

“等過幾日婚事定了，你們便知道了?！?/p>

我干瘦如柴的手，微微攥緊了下半身臃腫的褲裙。

窗外傳來喜樂聲，江臨準(zhǔn)備出去迎新娘。

我也掙扎著起身，拖著沉重的身子，走出門外。

身后傳來譏諷。

“你們看，她居然胖成跛子了，走路都走不穩(wěn)。”

“她心里定是后悔死了，若不是她當(dāng)日拋下了世子，如今也該是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將軍夫人，不至于淪落成這幅這樣?！?/p>

宋云昭冷笑一聲，語氣寒涼。

“這是她選擇的路，沒有后悔的資格。”

心底浮起痛感，我不動聲色的仰了仰臉，將眼底上涌的熱意倒逼回去。

我踉蹌著繼續(xù)向前走，看到新娘從轎中走出，新郎背起新娘，有些恍惚。

我摸了摸那厚重褲裙下，只能勉強(qiáng)支撐我行走的桃木假肢，悲涼的笑了。

這輩子，我怕是不會有這樣幸福的時刻了。

如果當(dāng)年父母沒有被山匪追殺，如果我沒有為了救妹妹，斷了一條腿。

或許我與宋云昭，還能有一個未來。

可現(xiàn)在，再也不可能了。

大殿中，新人已拜堂完畢。

我與江臨辭別。

“喜酒我就不喝了，希望你能與阿芙今后能長長久久，幸福美滿。”

江臨眼底流露出同情與歉意。

“我與世子平日里無交集，今日也不知他會突然前來，讓你受委屈了，但他們不知道你經(jīng)歷過什么，不必將他們的話放在心上?！?/p>

我眸光柔和，平靜道。

“不會，像我這種小老百姓，哪有空為情所困?！?/p>

江臨嘆了口氣。

“你這些年過得艱難，我與阿芙都于心不忍，既然你送了禮金，那便收下這回禮吧?！?/p>

他說著，便要將一袋賞銀與黃金首飾遞到我手里。

我知道他想幫扶我，只捧起最角落的那一盤百花糕。

“如果非要有回禮，我就選這個吧，我妹妹喜歡。”

江臨怔了一瞬，目光更為憐憫。

“你妹妹肺癆多年，她苦，可你更苦，你斷了一條腿，能養(yǎng)活自己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每日都還要賺昂貴的藥錢供妹妹續(xù)命。”

“我聽說青山神醫(yī)來了京城，有權(quán)有勢的人能請得動，現(xiàn)在世子回來了，你要不要......”

我眼中的光暗下來，笑容不改。

“不用，五年前他贈我的情，我這輩子都還不清了，怎么還敢再奢求他幫忙。”

“求醫(yī)的事，我會自己想辦法，多謝你了?！?/p>

2

與江臨辭別后，我回了家。

“小冉，看姐姐給你帶什么好吃的了？”

陸冉正在刺繡。

見我回來，她趕忙把繡好的物件藏在身后，支支吾吾道。

“姐姐，我，我知道你不讓我做這些，可是繡好的東西我可以拿去換銀子，你一個人賺錢養(yǎng)家太累了，我想為你分擔(dān)一點(diǎn)?！?/p>

我將百花糕遞到她手上，眉眼彎彎。

“我們家小冉，真的長大了。”

“只是你生病了，得好好養(yǎng)病，不用操勞這些事，阿姐不怕累，只要你能好好的。”

陸冉咬了一口百花糕，低下頭，清澈的眼里突然就蓄滿了淚水。

“姐姐，若說生病，你的病不是更痛嗎？”

“五年前，若不是為了保護(hù)我，你也不會失去一條腿，你本來有美好幸福的人生，上好的婚事，云昭哥哥為了你連性命都可以不要，可這些，因?yàn)槲胰細(xì)Я?。?/p>

五年前，侯府嫌我皇商出身低微，反對我與他的婚事。

可他為了我，不惜與家族決裂。

“若連想護(hù)的人都護(hù)不住，我寧可不做這侯府世子！”

侯府派刺客將我趕出京城時，他替我擋下致命一刀。

他流了好多血，漆黑的瞳孔里卻還是噙著笑，掐住我的臉。

“這有什么好哭的。”

“你欠我一條命，以后要你用一輩子來還，這么好的買賣，不虧?！?/p>

后來是侯爺退了一步。

“再不答應(yīng)昭兒娶你，恐怕他真的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p>

“邊疆犯亂，若你想當(dāng)他的正妻，那便陪他一起去平定邊疆吧，雖然要吃許多苦，可你在百姓面前有了威信，未來，才配做侯府的主母?！?/p>

我攥著婚書應(yīng)下，滿心都是與他護(hù)衛(wèi)國家的憧憬。

可惜，就差那么一點(diǎn)。

出征的前一夜，有山匪血洗我家，我為救妹妹，斷了一條腿。

那時，我盯著自己的空蕩蕩的右腿，心里在想。

“將軍夫人要學(xué)會騎馬射箭，要能陪他巡守邊關(guān)?！?/p>

“可我以后連跨過門檻都要扶著墻，我怎么能讓那個對我一片癡心的少年郎，那個能揚(yáng)名立萬大殺四方的宋云昭，帶著個瘸腿妻子被天下恥笑？”

我絕不能，讓自己成為他人生中的唯一污點(diǎn)。

那一夜，我失去了父母，失去了腿，也永遠(yuǎn)的失去宋云昭了。

此刻陸冉的眼淚滴在我手背上，我才驚覺自己已滿眼淚痕。

我揚(yáng)起笑，摸了摸陸冉的頭。

“說什么傻話，長姐如母，護(hù)著你是本分。”

“你只要知道，若是你不在了，我過再好的人生都沒有意義。”

陸冉撲進(jìn)我懷里，滾燙的眼淚滲進(jìn)衣襟。

突然，她的咳嗽聲撕心裂肺。

我趕緊將她背了起來，一瘸一拐的去找大夫。

假肢的邊緣狠狠的磨損著殘肢，我咬著牙穩(wěn)住身形，將陸冉往上顛了顛。

“小冉再堅(jiān)持一會，我們馬上就到醫(yī)館了。”

去醫(yī)館的路并不遠(yuǎn)，可是步步我都走得極為痛苦。

好在，郎中說陸冉?jīng)]有生命危險。

只是這一次治病，又花光了我所有的積蓄。

3

將陸冉交付給醫(yī)館后，我在街尾支起了餛飩攤。

我還要繼續(xù)賺銀子，賺夠能救陸冉命的銀子。

殘肢的疼痛像毒蛇啃噬著神經(jīng)，我捏著銅勺的手都在發(fā)抖，卻一次又一次努力的對著客人擠出笑。

“您要加紫菜還是蝦皮？”

一天下來，假肢里的棉墊都已被血浸透。

我顛了顛手上賺得的一包銀子，還是開懷的笑了。

我收好攤，準(zhǔn)備回家。

可腳下傳來火辣辣的疼，我剛走出幾步，差點(diǎn)要栽下去。

卻忽然跌進(jìn)一個冰冷的懷里。

“陸青棉，我還真是小看你了?！?/p>

帶著酒意的嗓音裹著怒意砸下來。

我驚住，抬眼，便對上宋云昭充滿戾氣的雙眸。

“當(dāng)年嫌邊疆苦寒逃婚，如今見我封侯拜相，就堵在我回府之路往我身上撲？”

“你以為，以你如今這幅臃腫丑陋的模樣，我還會要你嗎？”

我眼神慌亂，匆忙的后退一步，又迅速掛上笑靨如花的神情。

“世子，您言重了?！?/p>

“民女自知粗鄙不堪，入不了您的眼，您就算給民女十個膽子，民女也不敢對您有非分之想。”

“不敢再惹世子心煩，民女就先走了?！?/p>

我轉(zhuǎn)過身要走，假肢卻在青磚上打滑，整個人險些栽倒。

宋云昭粗暴的拽住了我，他冰冷孤傲的眼底泛過一絲猩紅，怒聲道。

“欲擒故縱的把戲還沒玩夠么？你要是真摔死了，我還能高看你一眼！”

我按著身下快要松動的假肢，臉色隱隱發(fā)白，嘴角卻依舊扯著笑。

“世子，您真的多慮了?！?/p>

“民女家中還有急事，還請世子大人有大量，饒了民女吧?！?/p>

我怕他看見，我殘缺不全的模樣。

更怕他發(fā)現(xiàn)，他曾經(jīng)深愛的人，早被命運(yùn)碾成了塵土。

我伸手想要掙脫，宋云昭攥住我手腕的五指卻緊得更加厲害。

他咬著牙，臉色一點(diǎn)點(diǎn)沉了下來。

“陸青棉，你笑得可真假，真讓人作嘔?！?/p>

“你的雙手明明細(xì)如骨柴，下半身卻穿著腫脹的褲裙?！?/p>

“連這臃腫的身材都是騙人的，陸青棉，你全身上下還有什么是真的？你的腿下又塞了多少東西？”

他說著，手便要伸至我腿下。

我心中大驚，臉上慘白如雪。

這時嬌笑聲突然響起，我也慌忙掙開了宋云昭的手。

一個女子小跑上來，摟住了宋云昭的胳膊。

“昭哥哥，我同魏遲找了你許久，你怎么在這兒？”

她生得嬌俏明媚，雙眸若琉璃。

在看到我時，微抬下頜，目光在我身上來回，嘴角揚(yáng)起一抹嘲諷的笑。

“你應(yīng)該就是陸青棉吧？他們都說你膘壯，站在那活脫脫像一堵墻，我還以為是假的呢，這樣看來，說得一點(diǎn)都不夸張啊?！?/p>

“我叫溫軟，還要多謝你當(dāng)年拋下了昭哥哥，不然我也遇不到這么好的郎君，若是昭哥哥當(dāng)年真娶了你這樣一個胖女人進(jìn)門，可真是要倒八輩子血霉了?！?/p>

我愣了一瞬，看見他們二人郎才女貌的模樣，努力彎了唇角。

“是，民女自然比不上溫姑娘身姿纖細(xì)，也只有溫姑娘這樣貌美靈動的女子，才配得上世子?！?/p>

我雖聽得出她話中對我惡意與譏諷，卻真心覺得。

她挺好的。

這樣一個生龍活虎、渾身都在閃著光的女子，才配得上宋云昭啊。

可不知為何，宋云昭深邃的眼眸里暗了一瞬。

溫軟冷哼一聲，又小鳥依人的依偎在宋云昭身側(cè)。

“這是事實(shí)，自不必你來說。”

“我聽說你是賣餛飩的，我正好肚子有些餓，你去為我做一份餛飩吧?！?/p>

跟著她來的戶部侍郎魏遲，譏笑起來。

“世子，讓她露兩手吧，她今日在婚宴上不還以賣餛飩為榮嗎？”

我沒有回應(yīng)。

腿上傳來的陣陣刺痛如受刀割，我實(shí)在沒有力氣再去做一碗餛飩了。

宋云昭卻突然開口，目光像淬了冰的箭。

“你沒聽見嗎？本世子的未婚妻想吃你親手做的餛飩。”

我額間已滲出汗水，嘴唇更是不斷的抽搐，忍了疼，笑容還是一如既往的揚(yáng)著。

“明日吧，明日我請大家吃餛飩，可以嗎？”

宋云昭睨著我蒼白的臉，眼里透著幾分森然，冷笑。

“怎么？”

“本世子今日是請不動你么？”

指甲刺入掌心，我聽見自己沙啞的聲音。

“好......我做。”

灶臺前，我的冷汗一滴一滴砸在餛飩皮上，殘肢傳來的劇痛讓我?guī)缀跷詹蛔∩鬃印?/p>

耳邊的轟鳴夾雜著宋云昭陰冷的聲音。

“裝什么楚楚可憐，當(dāng)年逃婚時怎么沒見你有任何心軟？”

我沒有吭聲，幾乎是用手肘撐在灶臺上包餛飩，每動一下都像在割裂皮肉，整個人像被是在被分崩離析。

終于，一碗餛飩做好，我顫抖著端起滾燙的碗，踉蹌著走向他們，將餛飩放在了桌前。

“溫姑娘，請慢用?！?/p>

然后轉(zhuǎn)身往回走，回到攤位，整個人癱軟在了石椅上。

溫軟突然滿臉驚恐的看著我。

“天啊，你的腿怎么了？怎么會有這么多血！”

剎那間，我意識到什么，瞳孔猛然收縮——

目光所及之處，右邊的褲腿癟下去，空了一截，而那副支撐我行走的假肢歪倒了在血泊中。

下一秒，失重裹著劇烈疼痛天旋地轉(zhuǎn)的襲來，

我意識模糊的最后一刻，定格在宋云昭驚駭?shù)哪樕稀?/p>

他撲過來，耳旁炸開破碎的嘶吼。

“陸青棉，怎么回事，你的腿去哪了?。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