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殯儀館的入殮師，專為逝者整理儀容。

每次工作前，我都會反復(fù)確認(rèn)：“逝者是不是笑著走的？如果是笑著走的，這單我們不接，家屬另請高明吧！”

大部分家屬雖然悲痛，但也能理解我們這行的規(guī)矩多。

直到今天，一個家屬情緒激動地抓住我：“我爸生性樂觀，笑著走怎么了？你們這是封建迷信，我要投訴你！”

他不知道，如果今天我收了這位笑著走的遺體，今晚他全家都得下去陪他爸！

1.

我甩那只抓著我胳膊的手，“顧先生，規(guī)定就是規(guī)定?！?/p>

說話的男人叫顧明軒，一身剪裁得體的西裝，手腕上的表夠我們館里所有人一年的工資。

他見我一個小姑娘，態(tài)度更加囂張，“你一個畫死人臉的，懂什么？我爸這是喜喪！”

“喜喪？”我差點(diǎn)氣笑了，“令尊六十出頭，突發(fā)心梗走的，喜從何來？”

顧明軒臉色一僵，隨即惱羞成怒，“我們家的事，用不著你來置喙！你們開門做生意，憑什么不接？信不信我讓你們這破館子開不下去！”

其他家屬也紛紛側(cè)目，對著我們指指點(diǎn)點(diǎn)。

“就是，哪有把生意往外推的道理？”

“這小姑娘看著年紀(jì)不大，規(guī)矩倒不小?！?/p>

我懶得理會這些議論，盯著顧明軒，“你要是覺得我們這兒是破館子，大可以去別家，沒人攔著你?！?/p>

顧明軒見我油鹽不進(jìn)，掏出手機(jī)就要打電話，“行，你給我等著！我今天還就非要在我爸生前選定的地方辦！我倒要看看，是你的規(guī)矩大，還是我們顧家的面子大！”

他想用權(quán)勢壓我。

負(fù)責(zé)帶我的師兄陸沉見情況不對，趕緊上前打圓場，“顧先生您消消氣，我們月初也是按規(guī)矩辦事。這笑喪的遺體，我們是真的不能接，這里面有說法的?！?/p>

顧明軒根本不信，“什么說法？我看就是你們想坐地起價的借口！我告訴你們，錢不是問題，但你們得給我個合理的解釋！”

見顧明軒不依不饒，門口抽煙的一個老大爺掐了煙頭，走了過來。

他是館里的老門衛(wèi)，在這干了三十多年了。

“小伙子，聽我老頭子一句勸，這姑娘沒騙你。咱們這行當(dāng)，最忌諱的就是笑喪。以前南郊那家殯儀館，就是不信邪，接了一具笑喪的遺體，結(jié)果你猜怎么著？”

老大爺聲音壓得極低，“當(dāng)天晚上，館里所有遺體，臉上全都變成了笑臉。第二天，那一家三口，煤氣中毒，死的時候，也是笑著的?！?/p>

“是啊，這事我也聽說了，后來那家館子就倒閉了，邪門得很?！迸赃呉粋€來辦事的家屬也小聲附和。

顧明軒聽完，臉色變了又變，顯然是被嚇到了。

但他依舊嘴硬，“一派胡言！都什么年代了，還信這個？”

我面無表情，“信不信由你?？傊@單，我們不接?！?/p>

顧明軒一臉不耐，“不就是錢嗎？我加錢！加十倍！”

我冷冷道：“這不是錢的事。你要是執(zhí)意要辦，出了事，我擔(dān)不起這個責(zé)任?！?/p>

“你還威脅上我了是吧！”顧明天猛地一拍桌子，像是要動手。

陸沉急忙攔住他，“顧先生冷靜，月初是我們這最好的入殮師，她說不能接，就一定有她的道理。您消消氣，為了老爺子，也別在這種事上較勁。”

陸沉態(tài)度溫和，周圍人也紛紛勸道：“就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啊?！?/p>

“是啊，別拿家里人開玩笑......”

顧明軒見狀，知道硬來是沒用了，中指指著我，“行，我去別家！但我告訴你，這事沒完！”

我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心里那塊懸著的石頭，總算落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