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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周末,我回爸媽家?guī)兔Υ驋咝l(wèi)生。
從洗衣機(jī)里把濕漉漉的床單拿出來,卻怎么也晾不明白。
明明應(yīng)該是一家人說笑著就能解決的事。
可妹妹正給爸媽看著手機(jī)里她暗戀的人的照片,笑成一團(tuán),沒人注意我的窘迫。
想起剛剛爸媽說,妹妹生理期不能碰冷水,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闹笓]我干活的樣子。
我突然覺得沒意思透了。
我扔下床單,“爸媽,前段時間說過,我這周末結(jié)婚,這幾天就不回來了。”
爸媽面面相覷,滿臉疑問。
“她這周末結(jié)婚嗎?”
“我怎么記得是下個月......”
1
“你這孩子,什么時候通知的,看我們不記得了怎么不提醒一下!”
媽媽一臉失望的看向我,仿佛她忘記都是我的錯。
妹妹林薇眨巴著大眼睛,好奇地探過身,“姐,你要結(jié)婚啦?姐夫是誰啊?我們都沒見過呢!”
“一定沒有我們公司總裁江衍川帥,我暗戀他五年了!好不容易進(jìn)了他的公司,我一定要嫁給他這樣的人!”
聽到江衍川這個名字,我一怔,看向滿臉羞紅與憧憬的妹妹,張口剛想說話,卻被媽媽打斷。
“對?。∧氵@孩子,這么大的事,人都不帶回來給我們看看?像什么話!”
媽媽終于找到了合理的理由,立馬數(shù)落起我。
爸爸也板起臉,“就是!藏著掖著的。學(xué)學(xué)你妹妹,看人準(zhǔn)一點(diǎn),別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都嫁。”
爸媽仿佛突然覺醒了對我的關(guān)心,連珠炮的質(zhì)問聲接踵而至。
一股氣堵在胸口。
悶得發(fā)慌。
心情就像手里這一堆怎么也展不平整的床單,皺皺巴巴的。
爸媽和妹妹依然窩在沙發(fā)里,像一幅溫馨的全家福。
沒人看見我為了跟這塊濕布較勁,額頭布滿的汗珠,和酸到顫抖的手臂。
我深吸一口氣。
“上次我說帶他回來吃飯,你們說那天要送薇薇開學(xué),沒空?!?/p>
空氣安靜了一瞬。
媽媽臉上掠過一絲不自然,很快又理直氣壯起來?!澳?.....那不是趕巧了嗎?薇薇開學(xué)是大事!再說了,現(xiàn)在見也不晚啊!你趕緊......”
“我這幾天要準(zhǔn)備婚禮,很忙?!蔽掖驍嗨Z氣平靜,“先走了?!?/p>
“哎!等等!”媽媽叫住我,指了指陽臺,“那床單還沒晾呢!我這幾天腰不太舒服......”
我腳步?jīng)]停。
“讓薇薇晾吧,”我說,聲音沒什么起伏,“她已經(jīng)大學(xué)畢業(yè)了,該學(xué)會自力更生了?!?/p>
“她哪晾得好!”媽媽的聲音追過來,帶著慣常的抱怨,“笨手笨腳的,洗都洗不干凈......”
“她哪有你貼心啊默默,你最孝順了對不對?”
一股疲憊感涌上心頭。
孝順,懂事,這些平常聽到會讓我開心雀躍的話,此刻卻格外刺耳。
我沒有回答,轉(zhuǎn)身離開,媽媽絮絮叨叨的話被關(guān)在門后。
昏黃的樓道里,我靠在冰冷的墻壁上站了一會兒,才慢慢走下樓梯。
下樓后,江衍川已經(jīng)坐在車?yán)锏任液镁谩?/p>
見我下來,他急忙下車來迎我,臉上全是溫柔和寵溺,“下來啦?家里......怎么樣?”
我搖搖頭,沒說話。
只是走過去,環(huán)住他的腰,把臉埋在他胸口。
他身上有淡淡的煙草味,和令人安心的氣息。
他輕輕拍了拍我的背,沒再追問。
“沒事,”他低聲說,“有我在。”
2
我和江衍川是一年前認(rèn)識的,那時我送妹妹去公司入職,回家的路上騎著電瓶車撞到了他的車上。
司機(jī)下車要我賠償,他卻看出我腿受了傷,急忙送我去了醫(yī)院。
我堅持要賠償他的車,一來二去,就走到了一起。
可我今天才知道,原來妹妹已經(jīng)暗戀他五年了。
我內(nèi)心涌起一股不安,從小到大,妹妹都更招人喜歡,無論是爸媽,還是鄰居、同學(xué),都更偏愛她。
如果江衍川也......
拍婚紗照那天,陽光很好。
江衍川一直緊緊牽著我的手,他看我的眼神,專注而溫柔。
像我是他唯一的珍寶。
我自卑又懦弱的心在他的愛意里變得勇敢。
從小到大,沒有人偏愛我,他是第一個。
攝影師抓拍了許多瞬間,我挑了一張最喜歡的。
照片里,我穿著潔白的婚紗,頭紗被風(fēng)吹起一角。
江衍川背對鏡頭擁著我,下巴輕輕抵在我發(fā)頂。
我們望著遠(yuǎn)方,笑容幸福。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把這張照片發(fā)到了“幸福一家人”的群里。
手機(jī)安靜了很久,沒有任何回應(yīng),像石沉大海。
我放下手機(jī),和江衍川一起整理賓客名單。
過了大概半小時,手機(jī)“叮咚”一聲。
是妹妹發(fā)了一張照片。
精致的日料擺盤,和她與爸媽的合影。
她笑靨如花,爸媽一左一右挨著她。
媽媽秒回,“寶貝女兒帶我們吃大餐啦!真乖!”
爸爸緊隨其后,“還是薇薇貼心!剛發(fā)工資就知道孝順爸媽了!”
群里瞬間熱鬧起來。
他們你一言我一語,討論著哪道菜好吃,討論著妹妹的新發(fā)型。
那張婚紗照,被徹底淹沒,無人問津。
我盯著屏幕,指尖有點(diǎn)涼。
江衍川握住我的手,抽走了手機(jī),反扣在桌上。
“別看了?!彼盐覔нM(jìn)懷里。
我靠著他,閉上眼。
腦海里卻不受控制地想起8歲那年。
那次是我們第一次一家四口出門旅游。
那列火車人格外多,我們只搶到了硬座。
十個小時的車程,妹妹和我都困得直點(diǎn)頭。
爸媽見狀站了起來,把座位讓給妹妹躺平睡覺。
隨后把外套脫下來鋪到座位下的地上,讓我躺在地上睡。
我羨慕的看著躺在座位上的妹妹,卻還是懂事的躺在了地上,任由人們的腳在我頭頂走來走去,和其他人看向我異樣的目光。
到了景區(qū),爸媽想拍照,就會把手機(jī)遞給我。
我在手機(jī)鏡頭里,看著爸媽總是親密地?fù)е妹谩?/p>
妹妹在中心,笑得像個小公主。
明明景區(qū)有很多路人,明明我也想和爸媽合照。
可最后僅有的幾張合照里,我永遠(yuǎn)站在最邊上,或是被擠在后面,只露出半個腦袋。
像個誤入鏡頭的局外人,格格不入。
手機(jī)又響了,是妹妹的私聊。
她發(fā)了我那張婚紗照,“姐~這婚紗照拍得不錯嘛!”
“不過姐,你老公這背影......看著有點(diǎn)眼熟???”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繼續(xù)打字,帶著點(diǎn)調(diào)侃,“嘖,這寬肩窄腰大長腿的,氣質(zhì)絕了,跟江衍川好像!就是我跟你提過的那個暗戀的人!”
“咱們姐妹倆眼光太像了!”
我在聊天框里打了又刪,不知道怎么回復(fù),指尖微微顫抖。
江衍川察覺我的異樣,低頭看我,“怎么了?”
他掃了一眼屏幕,眉頭微蹙。
隨即他雙手捧起我的臉,目光深邃而堅定。
“她是我公司的員工,僅此而已?!彼橇宋俏业念~頭,聲音低沉而有力,“別擔(dān)心,一切有我。”
他溫暖的掌心貼在我的臉頰,驅(qū)散了寒意。
“嗯?!蔽逸p輕應(yīng)了一聲,緊緊抱住他。
手機(jī)屏幕暗了下去。
3
婚禮準(zhǔn)備的格外順利,江衍川把一切都安排的最好。
彩禮方面,江衍川準(zhǔn)備了八十八萬,打到了我的卡里。
那張卡也是我的工資卡,開始工作后,為了孝敬爸媽給他們辦了副卡。
方便平時花銷、買菜什么的,算是一份心意。
可想到最近發(fā)生的事,我不愿意了。
我打算回家和父母談?wù)劊娫捓飲寢対M口答應(yīng),仿佛上一次的不愉快從沒發(fā)生過。
回家稍晚了點(diǎn),爸媽和妹妹已經(jīng)圍著桌子開飯了,沒有人等我。
“喲,回來啦?”媽媽抬頭看了我一眼,語氣尋常,“正好,洗手吃飯?!?/p>
我站在原地,沒動。
目光掃過餐桌,一桌子海鮮,幾乎沒有我能吃的菜。
我對海鮮嚴(yán)重過敏,從小就是。
可沒人記得。
“站著干嘛?快坐下啊!”爸爸招呼著。
妹妹林薇已經(jīng)拿起一只蝦剝了起來。
我走到桌邊,拉開椅子坐下,沉默地拿起筷子,夾了一塊紅燒肉。
盤子很小,肉不多,我默默地吃著,味同嚼蠟。
“薇薇,多吃點(diǎn)蝦,補(bǔ)鈣!”媽媽把最大的一只蝦夾到妹妹碗里。
“姐,你怎么光吃肉?。俊泵妹米炖锶澄?,含糊地說,“嘗嘗這個扇貝,可鮮了!”
我沒說話,又夾了一筷子紅燒肉。
“啪!”
媽媽把筷子重重擱在桌上。
“林默!”她皺著眉,臉上是毫不掩飾的嫌棄,“你這孩子怎么回事?一回來就板著個臉!吃飯也挑三揀四!一桌子好菜,就盯著那盤肉!小家子氣!自私!”
爸爸也看了我一眼,沒說話,繼續(xù)吃飯。
妹妹趕緊打圓場,“媽,你別生氣嘛,姐可能胃口不好......”
“胃口不好?”媽媽冷哼一聲,“我看是心里不痛快!回來就甩臉子!”
積壓的情緒終于爆發(fā)。
我放下筷子,直視著面前三人。
“我的錢還給我,我有用?!蔽业穆曇艉芷届o,平靜得自己都覺得陌生。
“什么錢?”媽媽眼神突然閃爍起來,妹妹剝蝦的手也停了。
我的心猛的下沉,一陣不安的情緒涌上心頭。
“彩禮和存款,一共一百多萬?!蔽乙蛔忠痪涞卣f著。
餐桌上的空氣徹底凝固了。
“錢......”爸爸清了清嗓子,有些尷尬,“錢......我們應(yīng)急用了......”
“用了!?”我一陣頭暈?zāi)垦#⒖痰卿浟耸謾C(jī)銀行。
查詢,顯示余額為零。
流水觸目驚心,全是各種奢侈品店鋪。
甚至有五十萬是付了房子首付!
時間全是這幾天。
我臉色瞬間蒼白,手腳冰涼。
“買奢侈品!買房子!就是你們口中的應(yīng)急?。俊?/p>
“這些都是買給誰的?”我站起身質(zhì)問,親眼看到妹妹的臉色越來越白,瞬間明白了。
我扯了扯嘴角,覺得無比荒謬。
“那......那是......”媽媽語塞,臉漲得通紅。
“那是給你妹妹用的!”爸爸突然吼了出來,“怎么了?薇薇也是我們的女兒!”
“所以,我的所有積蓄,就可以一聲不吭拿去給她用?”我站起身,聲音控制不住地發(fā)抖,“還是這種沒必要的花銷!?”
“你吼什么吼!”媽媽也徹底撕破臉,“你的錢?你人都是我們養(yǎng)大的!你的錢我們怎么就不能用了?”
“薇薇要追她們老板,沒點(diǎn)行頭怎么行?在公司附近沒個住處怎么行?我們做父母的,為她打算打算怎么了?”
“為她打算......”我重復(fù)著這四個字,心臟像被一只大手攥緊,“所以,我的婚禮,在你們眼里根本不重要,是嗎?”
4
“你這不是嫁出去了嗎?”媽媽尖聲道,“那個誰能拿出88萬彩禮,你日子倒是好過了,薇薇還沒著落呢!”
“我們當(dāng)父母的,手心手背都是肉,總得先顧著還沒著落的吧!”
手心手背都是肉?
我看著這個生我養(yǎng)我的女人,突然覺得無比陌生。
她連江衍川的名字都不知道,連面都沒見過,就因?yàn)?8萬彩禮默認(rèn)我過上了好日子。
全然不顧對方人品是好是壞。
“手心手背?”我輕輕地問,眼淚毫無預(yù)兆地滾落下來,“你們的手心,從來就只有林薇一個吧?”
我指著滿桌的海鮮,指著妹妹渾身上下的奢侈品。
“我呢?”我的聲音破碎不堪,“我是什么?是你們可以隨意支使的傭人?是可以隨意提取的提款機(jī)?”
“林默!你反了天了!”爸爸拍案而起,氣得渾身發(fā)抖。
“反了?”我抹掉眼淚,直視著他們,“那我就反給你們看!”
“把我的錢,一分不少立刻還給我!否則我們法庭見!”
說完,我不再看他們驚愕、憤怒和慌亂的臉,轉(zhuǎn)身離開。
身后傳來媽媽歇斯底里的哭罵和爸爸的怒吼。
我充耳不聞。
樓道里的風(fēng),吹在濕漉漉的臉上,冷的徹骨。
那場爭吵后,家里陷入了冷戰(zhàn),沒有人聯(lián)系我,也沒有人還給我錢。
我不再顧忌,找了律師走起訴流程。
我刪掉了“幸福一家人”的群聊,拉黑了爸媽的電話。
婚禮當(dāng)天,陽光明媚,酒店宴會廳被布置得如夢似幻。
我穿著潔白的婚紗,心里卻一直有一種不祥的預(yù)感。
儀式即將開始。
我挽著一個朋友的手臂,等在宴會廳門外,心跳如鼓。
厚重的雕花大門緩緩向兩邊打開,《婚禮進(jìn)行曲》響起。
我深吸一口氣,抬步,踏上紅毯。
突然!
身后傳來一陣騷動!
熟悉又尖銳的女聲打破了溫馨的氛圍。
“林默!你這個白眼狼!不孝女!”
所有的聲音戛然而止。
掌聲停了。
音樂停了。
時間仿佛凝固。
我僵在原地,血液瞬間沖上頭頂,渾身冰涼。
我緩緩地轉(zhuǎn)過身,是爸媽和妹妹。
爸媽故意穿著不合時宜的臟衣服,渾身狼狽不堪,在門口大喊大叫。
而林薇穿著一條顯然精心挑選過的小禮服,臉上帶著尷尬,眼神里卻閃過一絲戲謔。
整個宴會廳,死一般的寂靜。
數(shù)百道目光聚焦在我們身上,驚愕,探究,鄙夷......
竊竊私語接踵而至。
“怎么回事?”
“新娘父母來鬧場的?”
“天啊......”
我站在那里,穿著價值不菲的婚紗,卻像一個被扒光了衣服示眾的小丑,無地自容。
媽媽還在尖聲叫罵,“大家看看!我女兒結(jié)婚這么大的事,連親生父母都不通知!自己偷偷摸摸就把婚結(jié)了!”
“還把我們告上法庭!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嗎?”
“林晚!你今天不給我們一個交代!這婚你別想結(jié)!”媽媽的聲音帶著哭腔,顯得委屈極了。
我的身體控制不住地發(fā)抖,眼前陣陣發(fā)黑。
最幸福的婚禮,在這一刻被毀的干干凈凈。
屈辱、憤怒、悲傷,種種情緒襲來,我整個人幾乎暈倒在地。
就在這時,一個沉穩(wěn)磁性的聲音響起。
“保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