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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窗外的夜色濃重,花皮強忍劇痛哄女兒的畫面,在任杰眼前浮現(xiàn)。
那掙扎人性的抉擇,記憶猶新。
手中的匕首,殘留著冰冷的寒意。
任杰實在不想再經(jīng)歷這些了。
"我......"
任杰剛開口,聲音沙啞得厲害,話未出口就被虎哥截斷:"時間還早,想清楚再答我。"
林妙妙忽然輕笑出聲,笑聲在寂靜的房間里格外清晰:"干爹,我說他有意思吧?"
虎哥沒應(yīng)聲,只幾不可察地點了下頭。
兩人一前一后離開房間,只剩下任杰、任鳴榮,還有縮在角落的蛇哥。
"小杰!虎哥這是給你拋橄欖枝啊!"
任鳴榮的眼睛布滿血絲,被勢欲燒得通紅,"跟著他混,錢?那根本不是個事兒!"
一夜的提心吊膽算是讓他明白,有錢還不行,重要的是背后有人!
有人能賺更多錢。
沒人就會竹籃打水——一場空。
蛇哥很識相地蹲在陰影里,一聲不吭。
知道這是任杰他們的家事,不摻和最好。
虎哥讓他帶路的差事已經(jīng)完成,這條命算是暫時保住了。
"掙錢?"
任杰死死盯著表哥那張被貪婪扭曲的臉,一聲嗤笑。
"你知道我經(jīng)歷了什么嗎?竟然想用一個把女兒看得比自己命還重的人,來換你?"
"聽我句勸,收手吧,咱們回家!嫂子還在家等你!"
任杰伸手,重重搭在表哥肩上,只想把他拽離這深淵。
"啪!"
一聲脆響,任鳴榮狠狠打落任杰的手。
"回家?回去拿那一個月幾百塊的死工資?"
任鳴榮嘴角扯出一個冰冷的弧度,帶著刻骨的嘲諷,"傻不傻?當(dāng)初是誰嚷嚷著要南下掙大錢?你媽的病,不看了?!"
任鳴榮的話像淬了毒,一字一句,狠狠扎進任杰心窩。
"現(xiàn)在機會就在眼前,就得死死抓?。∪谓芪腋嬖V你,這世道,就是餓死膽小的,撐死膽大的!"
"要選,我他媽就要做那個撐死的!"
任鳴榮的聲音越來越高亢,帶著一種失控的歇斯底里。
念頭一旦被點燃,膨脹起來,足以吞噬一切理智。
最要命的是,任鳴榮嘶吼的每一個字,都曾是任杰南下時的執(zhí)念與憧憬。
任杰竟一時語塞。
"慫包!"
任鳴榮啐了一口,猛地摔門而出。
門外,清晰傳來任鳴榮諂媚得令人作嘔的聲音:"虎哥!他不識抬舉,我跟他不一樣!我真心實意想跟您混!"
這話像塊燒紅的烙鐵,猛地燙在任杰胸口。
一股難以言喻的憋悶和怒火在任杰胸腔里橫沖直撞,卻找不到出口。
自己救了表哥,豁出命把他從鬼門關(guān)拉回來,到頭來,就換來一句"慫包"?
憋屈,憤怒,還有一絲被背叛的冰涼。
要不是臨行前嫂子的千叮萬囑......
"人性就這樣。"
目睹全過程的蛇哥,在角落里撇了撇嘴,語氣帶著看透世事的涼薄,"一旦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誰擋路,就是仇人。
千般好,也抵不過一個'攔'字。
他以前是沒機會,現(xiàn)在有了,那股瘋勁兒,呵,比我當(dāng)年還邪乎。"
蛇哥頓了頓,聲音幽幽地飄過來:"風(fēng)險高,收獲大,是窩窩囊囊過一輩子,還是刀口舔血搏一場富貴......選哪條道,都得認命。"
蛇哥的話在死寂的空氣里反復(fù)回蕩。
窩囊平凡?
一飛沖天?
有舍,才有得。
任杰和蛇哥各自占據(jù)房間的一角,如同兩尊沉默的石像。
時間在壓抑的寂靜中緩慢流淌。
任杰內(nèi)心的天平,卻在悄然傾斜。
他南下,不正是為了粉碎那份令人窒息的平庸嗎?
自己選的路,就算跪著,也要走完!
天蒙蒙亮,窗外終于傳來人聲,嘈雜而興奮。
"發(fā)了!這回真他媽發(fā)了!"
"老鬼那老東西知道了,非得把鼻子氣歪嘍!"
"就憑他那兩下子也敢跟虎哥叫板?呸!找死!"
......
一片喧囂,洋溢著大獲全勝的狂喜。
任杰緊繃的心弦猛地一松,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賭對了!
花皮給他的消息,是真的。
花皮沒騙自己。
虎哥所謂的"考慮",不過是留出時間驗證消息真?zhèn)蔚幕献印?/p>
如果消息有假......他和任鳴榮此刻的下場,不堪設(shè)想。
一股后怕瞬間攫住了任杰。
冷汗順著脊梁骨往下淌。
太感情用事了!
計劃得不夠周全!
就該先扣著花皮,讓蛇哥盯著。
至少消息出錯時,還能把花皮交出去當(dāng)個保命的底牌......
萬幸,花皮沒耍花招。
江湖險惡,一步踏錯,便是萬劫不復(fù)。
這短短一夜,仿佛把任杰骨子里的天真都榨干了。
"咣當(dāng)!"
門被猛地推開,刺目的光線涌了進來。
"吃飯啦!"
林妙妙出現(xiàn)在門口,清晨的陽光斜斜打在她臉上,明媚得晃眼。
與昨夜那個心思深沉的女人判若兩人。
林妙妙手里拎著幾份打包的炒河粉。
她蹲到任杰面前,手托著香腮,那雙漂亮的眼睛饒有興味地打量著他。
"越漂亮的女人,果然越危險。"
任杰悶頭扒著河粉,聲音含混不清,帶著未消的怨氣。
這個女人,認出了任鳴榮,故意接近任杰試探,然后通風(fēng)報信......
若非林妙妙,此行何至于此?
"噗嗤......"
林妙妙輕笑出聲,眼波流轉(zhuǎn),
"那我就當(dāng)你是夸我嘍。"
任杰不再回話,只顧埋頭猛吃。
昨晚的驚心動魄加上粒米未進,確實餓狠了。
林妙妙伸出纖細的食指,慢悠悠地纏繞著一縷發(fā)絲,聲音帶著一絲慵懶的試探:
"考慮得怎么樣了?"
直到把最后一口河粉咽下,任杰才抬起頭,目光像釘子一樣釘進林妙妙的眼睛,聲音斬釘截鐵:
"我要跟著虎哥混!"
"不,"
林妙妙豎起那根纏繞著發(fā)絲的食指,在任杰眼前輕輕晃了晃,笑容狡黠又帶著不容置疑,"是跟著我混。"
任杰一怔。
跟著她混?
和跟著虎哥混,有什么區(qū)別?
林妙妙不就是虎哥的干女兒嗎?
吃完飯,林妙妙帶著任杰他們離開地下室。
任杰第一次覺得,陽光竟如此刺眼。
"赤嶺那邊邊有間空房,你先住著。"
林妙妙的聲音傳來,清晰而隨意,"明天......陪我去個地方。"
林妙妙塞給任杰一把冰涼的銅鑰匙,很颯的跨上一旁的摩托車。
拍了拍后座,給任杰遞了一個眼色:
"上來,我?guī)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