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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他們死得很快?!?/p>
謝春暉抿著嘴唇,挨個(gè)查驗(yàn)他們的尸首。
何清旻沒有上前,也沒有必要上前。
他們的死因并不需要仔細(xì)的查看。
何清旻并不想再看尸體,他選擇抬頭看天,天灰蒙蒙的,看起來仿佛要落雪。北地的五月是多變的五月,也許會(huì)在四月的乍暖后化凍,也許是變本加厲地苦寒。這是他在北地的第三年,除了第一年趕上溫暖的五月外,都是這樣的寒冷。
何清旻也不需要再看尸體,他已經(jīng)看見了他們的表情和致命傷,表情依舊殘留著驚異,致命傷就在喉間。
山間的雪已經(jīng)凍實(shí),除了死人的痕跡之外一無所有。零星的幾滴血灑在地上,在雪地上浸出零星的孔洞。
沒有留下腳印、一擊致命。
這樣殺人的人不多,也不少。
不多,是因?yàn)檫@只有高手才能做到;不少,是因?yàn)楦呤植⒉簧佟?/p>
比如說:“一劍封喉”原昶、“一點(diǎn)紅”宋綺貞、“玉劍客”公孫瑾......這樣數(shù)下去,何清旻能一口氣數(shù)出二十劍客,再一口氣數(shù)出雖然不是劍客、但能用劍做到的二十個(gè),而且他保證,這四十個(gè)不是全部。
何清旻呼出一口氣,看著空氣中的白煙,他微微笑了一笑,然后他發(fā)現(xiàn)謝春暉在看著自己,這讓他突然有點(diǎn)不好意思。
馬老大本來可以不用死的,他在對(duì)馬老大的身份產(chǎn)生懷疑之后并沒有強(qiáng)留馬老大同行,如果自己強(qiáng)留,就算馬老大真的有鬼,礙于人設(shè)也不會(huì)拒絕“武林高手”的強(qiáng)制要求。
何清旻嘆了口氣,主動(dòng)向謝春暉道歉:“我應(yīng)該留下他們的?!?/p>
謝春暉白著臉搖了搖頭,“你留過的?!?/p>
何清旻微微一怔。
謝春暉道:“是他們要避開我們的,這是他們......自己選擇的。”
“但是你很難受?!?/p>
謝春暉點(diǎn)點(diǎn)頭,“但是這和他們的選擇無關(guān)?!?/p>
何清旻有些意外,神色不由得柔和了起來。
謝春暉突然道:“我們以前見過嗎?”
何清旻立即否認(rèn):“當(dāng)然沒有?!?/p>
謝春暉道:“我們要不要去看看小屋?”
何清旻不放心他去,讓他在自己后面跟著。小屋只是普通的小屋,里面有一個(gè)破爐子爐子、柴和炭、床頭的包袱里有幾張干餅。
一無所獲地出了小屋,謝春暉又嘆了口氣,正要說什么,何清旻道:“有人來了?!?/p>
“好幾十人,好幾十匹馬?!焙吻鍟F喃喃道:“我總覺得有麻煩的事情要發(fā)生了?!?/p>
謝春暉對(duì)他十分信任,問道:“我們要避開嗎?”
“你們想避到哪里去?”
謝春暉嚇了一跳,何清旻嘆氣:“我就說會(huì)有麻煩的?!?/p>
說話的人三兩步躥到兩人十步遠(yuǎn)的地方,抖了抖身上的雪,“你知道我是什么時(shí)候來的?”
何清旻苦笑:“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時(shí)候來的,但在他說‘要不要去小屋看看’的時(shí)候,我察覺到了你的氣息?!?/p>
來人心下一驚,面上卻絲毫不顯,“那你的確很厲害,我聽到你們說的第一句話恰巧也是他說的,他問你你們以前見過沒有?!?/p>
何清旻微笑道:“‘踏雪無痕’路逍遙,名不虛傳。”
路逍遙朗聲笑道:“不敢當(dāng),不知尊駕高姓大名?”
“無名小卒?!焙吻鍟F道:“我姓賀,加貝,單名一個(gè)朗,無字無號(hào),這位是謝春暉?!?/p>
路逍遙笑道:“好名字?!?/p>
謝春暉愕然:“你不姓何?”
何清旻搖搖頭,不理會(huì)看似有些失魂落魄的謝春暉,對(duì)路逍遙道:“如果我沒有記錯(cuò),‘踏雪無痕’做了平?jīng)鐾醯目颓???/p>
路逍遙道:“正是,所以在下正要問問尊駕......為何要?dú)⑦@些人?”
謝春暉怒道:“你憑什么說人是我們殺的?”
路逍遙道:“難道不是嗎?”
謝春暉道:“自然不是!”
“說來也巧?!焙吻鍟F道:“我看你的同仁也快到了,一件事說上好幾遍也著實(shí)有些累,不如我們下山去說吧。”
路逍遙奇道:“你不跑?”
何清旻道:“我本來就是要去找你們的,為什么要跑?等你們的人到了,不如派兩個(gè)人到上面看看?!?/p>
他看起來是真的不想把一件事說第二遍,路逍遙也不生氣,整好以暇地等著,不到一刻鐘,十余騎躥了上來,濺起一片雪泥。
路逍遙吩咐為首的道:“你們先把尸首運(yùn)下去,留兩匹馬給這兩位貴客?!?/p>
為首的騎士答應(yīng)著,謝春暉直接問:“你這是相信我們的意思?”
何清旻失笑,路逍遙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笑道:“信不信,總要聽過再說?!闭f著,幾個(gè)縱身就消失在了眾人眼前。
“真是親力親為?!敝x春暉說著,被為首的騎士瞪了一眼。
聚賢莊是一個(gè)莊子。
莊子很大,占了整整一條街,雖不是侯門,但依舊深院重重。
作為路逍遙的客人,他們可以不用在外間登記等待,而是直接被迎進(jìn)了路逍遙的小院。門口牌匾是“梨香園”三個(gè)字。左右分別寫著“雨打梨花深閉門”、“曉看天色暮看云”。何清旻忍不住多看了兩眼。進(jìn)了門,院子不大,三進(jìn),仿江南園林,碧水綠柳、假山奇石。
繞過回廊,侍女將他們領(lǐng)到臨水的亭子里,謝春暉雖然已經(jīng)并不冷,但也有些想打哆嗦,口中道:“這種氣候,柳樹竟然發(fā)芽了?!?/p>
引路的侍女瞪了他一眼。
謝春暉并不生氣,問道:“我說得有錯(cuò)嗎?”
路逍遙的聲音從遠(yuǎn)處傳來:“碧綃,不得無禮?!?/p>
碧綃低著頭,退了下去,路逍遙從池塘另一頭凌波而來,落在廊上,宛如飛仙。
何清旻漫聲吟道:“凌波微步,羅襪生塵?!?/p>
碧綃咬牙,一面替路逍遙穿上木屐,一面咕噥:“登徒子?!?/p>
路逍遙拱了拱手,“失禮了?!?/p>
何清旻不以為意,“是我輕浮了。”
路逍遙擺了擺手,碧綃退下去,她在兩人對(duì)面坐了,“兩位久等?!?/p>
“不久?!?/p>
不消一刻鐘,一隊(duì)仆婢端的端捧的捧,先是給三人擺好杯箸,把酒燙在一邊,又端上來來一口燒著熱碳的銅鍋,鍋里的香氣直往人肚子里鉆,謝春暉沒忍住吞了吞口水,何清旻笑道:“好品味?!?/p>
路逍遙有些得意:“這是頂嫩的小羊羔肉,不需要什么香料,只消那么一撮鹽,就能讓人吞掉舌頭,你們有什么話待會(huì)再說,這肉老了就不好吃了?!?/p>
何清旻從善如流,“路姑娘性情中人,那我等就不客氣了?!?/p>
謝春暉吃了一驚,他又仔細(xì)打量了一下路逍遙,只見她錦衣玉冠,一副翩翩濁世佳公子的模樣,并不見半分脂粉氣。
何清旻給謝春暉夾了一筷子羊肉,“失禮了。”
路逍遙咽下一口肉,“別失禮來失禮去了,活像真的要去當(dāng)官了一樣?!?/p>
三人一陣風(fēng)卷殘?jiān)?,將一鍋肉吃得干干凈凈,有人來撤了鍋、酒,又端上些點(diǎn)心熱茶,謝春暉只見那點(diǎn)心花樣精致,不像北方風(fēng)物。
碧綃給三人斟上茶,退在路逍遙身后,何清旻將始末講了一遍,路逍遙問:“你怎么那么巧救了他?”
何清旻道:“實(shí)不相瞞,這倒并不是巧合,我們?cè)诔侵信加鲞^一次,這位謝小兄弟面軟心善,我只當(dāng)日行一善暗中護(hù)送一程?!?/p>
路逍遙托著下巴,點(diǎn)點(diǎn)頭,何清旻把包在破衣服里的九環(huán)刀遞過去,路逍遙接了,打開一看,肅然道:“這的確是汪彪的刀,山上的也的確是汪彪的尸首。但奇的是他們?nèi)\一向焦不離孟,為何此處只有汪彪一人?”
何清旻若有所思,“我本以為馬老大他們是‘嶺南三雄’中的兩人所殺,但仔細(xì)想來,卻想不通?!?/p>
路逍遙放下刀,“的確說不通,只怕那兩人早已死了?!?/p>
何清旻略一思索,“如果是這樣,那想必尸體是找不到了的?!?/p>
路逍遙輕輕呷了一口茶,“我倒是有一計(jì),只不過二位中有一位要委屈一些?!?/p>
“不妨說來聽聽?”
路逍遙笑道:“我們把一位下到牢里,另一位負(fù)責(zé)在聚賢莊鬧事,說是被抓的這位有冤,并說親眼見到‘嶺南三雄’被殺......這樣說不定能引出真兇來滅口?!?/p>
何清旻問:“幾分把握?”
“五分。”
謝春暉道:“我去牢里吧?!?/p>
何清旻失笑:“那就真的被滅口了?!?/p>
謝春暉面色一紅。
路逍遙倒是有些沒想到:“你們同意了?”
何清旻面色依舊淡淡的,只看了看謝春暉,謝春暉道:“無論馬老大是什么人,總不能讓他死得不明不白?!?/p>
何清旻倒是想過路逍遙假意哄騙他們上當(dāng),但轉(zhuǎn)念一想,若真的如此也算是給謝春暉一個(gè)教訓(xùn),便沒有開口,含笑默認(rèn)。
路逍遙站起身來,對(duì)二人一個(gè)長(zhǎng)揖,正色道:“多謝二位高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