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首長手里的鋼筆“啪嗒”掉在桌上。

他盯著江遠，滿臉不敢置信：“解除婚約？好端端的為什么要解除？你放心，姜家那邊我已經(jīng)打過招呼?！?/p>

江遠脊背挺得筆直，聲音平靜無波：

“首長，我在邊境待了三年，早就習慣了自由散漫，受不了那些彎彎繞繞。而且姜怡橙和楚卿塵明顯情投意合，我沒必要夾在中間?！?/p>

他頓了頓，抬眸看向張首長，目光坦蕩：

“我用這三年的戰(zhàn)功求您一件事――幫楚卿塵正名，讓他光明正大地娶姜怡橙。”

張首長看著他眼底的決絕，長長嘆了口氣，她指尖在桌面上敲了敲：

“你在邊境出生入死，護著咱們的邊境線，這些功勞我都記著。姜家這樁婚事，確實是委屈你了。既然你想好了，我允了。”

她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口，又問：“不娶姜怡橙，你以后打算怎么辦？”

“我想出去走走，”江遠嘴角終于牽起一絲淺淡的笑意，帶著點釋然，“看看咱們守護的這片土地，到底是什么樣子的?！?/p>

張首長點點頭，沒再勸。

江遠敬了個禮轉身離開，剛走到門口，就聽見身后傳來一聲低嘆：

“你這性子，這能力，將來前途不可限量啊......可惜了......”

風聲從走廊窗縫鉆進來，帶著初秋的涼意。

江遠腳步?jīng)]停，背影在走廊盡頭拐了個彎，徹底消失。

回到江家別墅時，天已經(jīng)擦黑。

江遠推開自己那間久未住人的客房，空氣里飄著淡淡的灰塵味。

其實沒什么好收拾的――他離家三年，母親早就把他的東西清到了儲藏室，如今房里能帶走的，只有他從邊境背回來的那個迷彩背包。

拉開背包拉鏈，最上層躺著兩個狼牙形狀的銀質掛墜，是他在邊境小鎮(zhèn)請老銀匠打的，本想送給母親和姐姐。

這些天的變故讓他差點忘了，指尖摩挲著冰涼的銀面，江遠猶豫了片刻，還是攥著掛墜走出了房門。

母親的院子里亮著遠黃的燈，剛走到月亮門邊，就聽見江月瑤的聲音從里面?zhèn)鱽?，帶著明顯的焦慮：

“媽，江遠現(xiàn)在在軍區(qū)名氣那么大，我真怕他會欺負卿塵。”

“放心，”母親的聲音緊跟著響起，帶著篤定，“怡橙跟我說過，她心里只有卿塵，將來就算江遠娶了他，也絕對不會讓他壓卿塵一頭?！?/p>

江月瑤的語氣忽然變得埋怨：“說起來就氣人！江遠一回來，我那些同事就老提當年他替我去特戰(zhàn)隊的事，好像我多窩囊似的！他現(xiàn)在出盡了風頭，我倒成了躲在他身后的窩囊廢！”

“替她去特戰(zhàn)隊”？

江遠捏著掛墜的手指猛地收緊，銀尖硌得掌心生疼。

他推門而入，遠黃的燈光落在他臉上，映出眼底的諷刺。

“媽，姐，”他聲音不高，卻讓屋里的兩人瞬間噤聲，“當年明明是你們哭著求我替姐去應征，說她身子弱受不了苦，怎么現(xiàn)在成了我搶她的風頭？”

江母臉色一白，隨即皺起眉：“江遠你看看你現(xiàn)在！說話這么沖，一點樣子都沒有，整天跟一群糙老爺們混在一起，哪還有點江家人的溫婉？”

江月瑤也沉下臉：“當年是家里無奈才讓你去的，你現(xiàn)在總拿這事說，是不是覺得立了點功，就不用把我和媽放在眼里了？”

沖？不溫柔？居功自傲？

江遠忽然笑了，笑聲里裹著冰冷。

他轉身走出院子，路過花園的錦鯉池時，抬手將兩個狼牙掛墜扔了進去。

銀鏈落水的輕響被晚風吞沒，他心里最后一點對家人的期待，也跟著沉進了池底。

回到房間，江遠從背包夾層里摸出幾張泛黃的合同，是父親生前留下的幾家商鋪。

他拍了拍上面的灰塵，打定主意明天就聯(lián)系中介，把鋪子全賣了，換了錢就離開這座讓他窒息的城市。

接下來的幾天，江遠一邊養(yǎng)傷，一邊忙著處理商鋪轉讓的事。

最后一家鋪子的合同簽完時，已是傍晚，他剛走出中介公司的大門，就撞見了提著食盒的姜怡橙。

“江遠?！苯葦r住他，食盒上印著老字號糕點鋪的logo，“肩上的傷怎么樣了？”

“好多了，謝謝姜先生關心。”江遠語氣疏淡，側身想繞開她。

“非要這么生分？”姜怡橙拉住他的手腕，指尖的溫度燙得他皺眉，“今天是伯父的忌日，你該去凈慈寺上香的吧？我送你去?！?/p>

“不用了，我自己......”

“江遠，”姜怡橙打斷他，語氣帶上了不容置疑的強硬，“我現(xiàn)在是以姜家繼承人的身份跟你說，一起去?！?/p>

江遠看著她眼底的堅持，終究還是點了頭。

半小時后，車停在凈慈寺山門外。

江遠剛下車，就看見不遠處站著母親、江月瑤和楚卿塵。

楚卿塵穿著素凈的襯衫，走到姜怡橙面前，聲音輕柔：

“怡橙姐，你果然記得給我買綠豆糕。”

她轉頭看向江遠，笑意盈盈：“哥哥也來了？正好，上完香我們一起在寺里逛逛吧？”

“不了，我上完香就走。”江遠淡淡說完，徑直走進了寺廟。

上香祈福的流程走完，已是正午。

江遠走出大殿，路過掛滿紅綢的許愿墻時，目光無意間掃過，忽然定住了。

墻上掛著一塊木質許愿牌，上面用清秀的字跡寫著：

“此生相伴情愈濃，唯愿與君共白首?！?/p>

落款時間是兩年前的六月初八。

署名是姜怡橙和楚卿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