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安無事幾天，學校舉辦了一場面向全校師生的慈善拍賣晚宴，所得款項將全部用于資助貧困學生。

晚宴當晚，我穿著一襲剪裁得體的酒紅色長裙，得體大方。

辛樹則是作為學生志愿者，穿著統(tǒng)一發(fā)放的白色服務生制服，在會場里端送酒水。

當他端著托盤，低著頭從我身邊經(jīng)過時，我叫住了他。

“辛樹?！?/p>

他身體一僵，緩緩抬起頭。

“連老師?！彼麛D出一個笑容。

“辛苦了?！?/p>

我從他的托盤里拿起一杯香檳，語氣里帶著關切：“你也別光顧著忙，找機會多吃點東西。我知道你平時為了省錢，在食堂都舍不得多打一個葷菜?！?/p>

瞬間，幾道夾雜著同情和審視的目光落在了辛樹身上。

他端著托盤的手猛地收緊了。

那身本就讓他感到不自在的白色制服，此刻仿佛烙印上了“貧窮”二字，讓他無所遁形。

他的聲音有些發(fā)硬：“謝謝老師關心，我不餓?！?/p>

“別逞強了?！?/p>

我嘆了口氣，從手包里拿出一張卡，塞進他制服的口袋里。

“這張卡你拿著，沒有密碼。就當是老師提前預支給你的助研津貼，別再虧待自己了?！?/p>

我的動作在旁人看來，是一位體恤學生的善良師長。

但在辛樹眼中，這無疑是赤裸裸的羞辱和施舍。

他猛地后退一步，避開了我的手，托盤里的酒杯因為他的動作而搖晃，發(fā)出了清脆的碰撞聲。

“老師，我不需要?！彼麕缀跏且е勒f出這句話。

“這孩子，怎么這么倔呢？”

我故作無奈地搖了搖頭，然后將卡收了回來。

“算了，年輕人自尊心強。我就先走了，不打擾你工作了?！?/p>

晚宴結束后，我給他發(fā)了條信息。

【來我辦公室一趟，有東西給你?！?/p>

半小時后，他出現(xiàn)在我辦公室門口，臉上已經(jīng)恢復了平靜，只是眼底的陰郁更濃了。

我從座位上起身，從一個精致的購物袋里拿出一個鞋盒，遞到他面前。

“今天晚宴上，我看你的鞋頭都磨破了?！?/p>

我溫和地說：

“一個做學問的人，腳下的路還很長，需要一雙好鞋才能走得穩(wěn)。這個是我送你的禮物?！?/p>

那是一雙價格不菲的名牌皮鞋，辛樹看著那雙鞋，沒有動。

“老師，我不能收?！?/p>

“為什么不能？”

“這是老師對你的期望，不是施舍。你收下，我才安心?！?/p>

我將鞋子塞進他懷里。

就在他手指觸碰到鞋子的那一刻，我微微蹙起了眉。

“咦，這里怎么好像有點灰？”

我伸出手指，在他剛剛碰過的鞋面上，若有似無地拂了一下。

那上面，當然什么都沒有。

我從桌上抽出一張紙巾，在我剛剛觸碰過鞋面的那根手指上，仔細地擦拭著。

擦完后，我將那張紙巾嫌惡地扔進了垃圾桶。

辛樹抱著那雙昂貴的皮鞋，僵在原地，臉上的血色褪盡。

我重新抬起頭，臉上又掛上了那副溫柔的笑容。

“好了，快拿回去試試吧?！蔽胰崧曊f，“我相信，它會很合腳的?！?/p>

他抱著鞋盒，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

我看著他消失在門口的背影，緩緩端起桌上的茶杯，輕抿了一口。

溫熱的茶水滑入喉嚨，卻絲毫驅散不了我心中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