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賺點。

這三個字對我的誘惑太大了。

丈夫這個月的藥費還差一些，女兒想買一本很貴的專業(yè)書，猶豫了好久都沒跟我開口。

違規(guī)的風(fēng)險和現(xiàn)實的窘迫在我腦子里打架。

后視鏡里，女孩的眼神看起來那么清澈，那么無害。

掙扎了幾分鐘，現(xiàn)實的重壓終于碾過了規(guī)則的警戒線。

我操作手機(jī)取消了訂單。

心里那點不安，被她臉上純真的笑容和即將多賺幾十塊的微小喜悅給壓了下去。

五十多分鐘的車程，到達(dá)目的地。

“姑娘，到了。一共給你算150吧，包含高速費了。”

這價格，我自問很公道，甚至比打表便宜。

女孩睜開眼，剛才那副乖巧的樣子瞬間消失了。

她坐直身體，拿出手機(jī)，臉上沒什么表情，甚至帶著一絲懶洋洋的譏誚。

“150？”她嗤笑一聲，抬起眼皮看我，那雙剛才還顯得很無辜的眼睛里，此刻全是冰冷的算計，“大媽，你搞錯了吧？是你該給我200。”

我懷疑自己聽錯了，耳朵里嗡嗡作響：

“什么？姑娘，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她語調(diào)揚(yáng)高，變得尖利刻薄，“你知道我是誰嗎？”

“我告訴你我叫熱心市民，專門懲治你們這些不遵守規(guī)則的破司機(jī)，那么愛貪小便宜，我就收要讓你們出血懲罰你們?！?/p>

“你違規(guī)線下交易，信不信我現(xiàn)在就打電話舉報你？平臺對于這種行為的處罰，你應(yīng)該比我清楚吧？輕則罰款扣分，重則永久封禁。你這車，以后就別想再開了?！?/p>

我徹底懵了，血液好像一下子沖到了頭頂，又瞬間凍結(jié)。

大腦一片空白，只能呆呆地看著她那張瞬間變得無比陌生的臉。

“你怎么能這樣？一上車明明是你說的要線下交易?！?/p>

我聲音發(fā)顫，語無倫次：“姑娘，你不能這樣啊。我家里情況特殊，我丈夫重病等著錢透析，女兒上學(xué)也要錢，我實在是沒辦法才出來跑車的，這200塊錢對我真的很重要。”

我?guī)缀跏前笾?，把我最不堪最脆弱的傷疤掀開給她看，指望能喚醒她一絲一毫的同情心。

她卻像是聽到了什么極好笑的笑話，嘴角扯出一個惡劣的弧度：

“這么慘呢，那更不能丟了這個飯碗呀，所以說大媽，你還是乖乖給我錢吧?！?/p>

封號意味著徹底斷了家里的經(jīng)濟(jì)來源。

丈夫的藥怎么辦？女兒的學(xué)費怎么辦？

我渾身發(fā)冷，手指緊緊攥著方向盤，指節(jié)捏得發(fā)白。

屈辱和絕望像潮水一樣淹沒了我。

我活了四十多年，從沒像此刻這樣，被人如此踩在腳下踐踏。

“姑娘，行行好，那車費我不要了，過路費幾十塊錢，你給我出了，行不行？就當(dāng)阿姨求你了?！?/p>

“窮逼還出來開什么車？”

她極其不耐煩地罵了一句，眼神里的輕蔑像刀子：

“200，一分不能少，微信，快點，我沒時間跟你耗?！?/p>

最后一絲希望也破滅了。

我知道，我遇到的根本不是人，是鬼。

一個披著年輕皮囊，內(nèi)心腐爛惡毒的鬼。

我不能失去這份工作。絕對不能。

我的手抖得厲害，幾乎握不住手機(jī)。

眼淚在眼眶里瘋狂打轉(zhuǎn)，但我死死咬著牙，沒讓它掉下來。

我不能在這種人面前哭。

最終，我麻木地，操作著手機(jī)，掃了她早就準(zhǔn)備好的收款碼。

看著屏幕上“支付成功200元”的字樣，我感覺心臟像是被剜掉了一塊肉，血淋淋地疼。

她看到錢到賬，臉上立刻露出勝利者的得意笑容，那笑容扭曲又丑陋。

她拉開車門，下車前，目光掃過我放在副駕上的礦泉水，竟然一伸手直接撈了過去。

“大媽，早點給錢還用得著浪費著點時間嗎？”

她輕佻地甩上門。

車門“嘭”地一聲關(guān)上，像一記耳光甩在我臉上。

眼淚終于忍不住，大顆大顆地砸在方向盤上。

不是因為那200塊錢，而是因為這種被人肆意欺辱卻毫無還手之力的絕望。

就在我被巨大的無助感吞噬時，車窗外，即將走進(jìn)小區(qū)的她，聲音不大不小地飄來一句語音，清晰地鉆進(jìn)我的耳朵：

“姐妹們，這招真的可行，這回又搞了個老太婆，爽！下次還這么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