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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媽媽,爸爸真的住在這里嗎?”
1982年5月,寧港市。
姜瑤牽著兩個孩子,立在一棟二層紅磚小院門前。
這里是機(jī)械廠干部住宅區(qū)。
三人面黃肌瘦,身上的粗布衣裳又臟又破,補(bǔ)丁摞著補(bǔ)丁,與周圍衣著鮮亮的城里人格格不入。
鎏金的門牌號反射著夕陽耀眼的紅光,刺得姜瑤眼睛生疼,手里的信件被攥成一團(tuán)。
這就是在城里打工的丈夫和大嫂住的地方。
前世,她出身海市富商家庭,卻從小寄養(yǎng)在寧港市書香門第的外祖家。
被安排下鄉(xiāng)當(dāng)知青后,成分不好,被人騷擾、歧視、排擠。
恰在那時,宋文成對她百般照顧,倆人漸生情愫,結(jié)了婚。
后來,大伯哥為救落水的丈夫去世。
宋文成心里愧疚,說大嫂孤兒寡母不容易,便將進(jìn)城的名額給了大嫂。
留下她和兩個孩子,沒有一分錢,在農(nóng)村活活餓死。
現(xiàn)在實(shí)實(shí)在在的站在他們門口,她才知道,自己到底蠢得多離譜。
壓住眼底翻涌的情緒,她抬手敲門。
“咚咚咚!”
“誰???”
大門內(nèi),出現(xiàn)一個中年男人。
看到門口的三人,他頓時皺眉,順手拿起院內(nèi)花圃旁的鐵鍬,揮舞著呵斥,“哪里來的臭要飯,滾滾滾!”
“媽媽?!眱蓚€孩子嚇得往姜瑤懷里躲。
“不怕?!?/p>
姜瑤抬手安撫兩個孩子,沒有后退,面色鎮(zhèn)定的望著那人。
“我來找我丈夫,宋文成?!?/p>
男人打開鐵門的眼神微瞇,而后嘲諷道,“這世道也真是變了,臭要飯的都會碰瓷了?!?/p>
“我們家廠長剛陪夫人出去買真絲做衣裳去了,你也不打聽打聽,就敢來冒充!”
姜瑤愣住。
宋文成是廠長,還有夫人?
那她算什么?
為他生兒育女,這么多年,她算什么!
真絲做的衣裳......
姜瑤摸了摸自己身上的粗麻布。
兩輩子加起來,宋文成連的確良都沒給他買過,更別說真絲了。
男人見他們不走,揮著鐵鍬趕蒼蠅似的,猛地抬腳朝旁邊的女孩踹過去。
“嘭!”
宋月單薄瘦小的身板飛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小月!”姜瑤瞳孔放大,著急慌忙的撲到孩子身旁。
宋月眼睛含淚爬起來,哽咽道,“媽媽,我疼?!?/p>
見她捂著腿,姜瑤趕忙檢查,發(fā)現(xiàn)大腿紅腫了一片。
男人可不管他們死活,姜瑤抱著孩子剛起身,就被他嫌惡地往路邊驅(qū)趕。
就在此時,一輛黑色的小轎車緩緩?fù)T诖箝T口。
宋文成笑著從車上下來,姿態(tài)閑適的拉開后車門。
紅色高跟鞋落地,聲響輕輕叩擊地面,李春桃穿著掐腰的真絲長裙,款款從車上下來。
兇神惡煞的男人回頭,眼睛瞬間亮起來,恭敬地迎了上去。
身后的威脅消失,姜瑤護(hù)著驚恐的孩子,這才往身后瞥了一眼。
宋文成身著干凈的白色襯衣,眼神柔情,扶著李春桃的后腰往門口走。
真絲裙擺蹭過他的西褲,如水般蕩出盈盈流光。
李春桃胯部輕輕扭動,步伐優(yōu)雅,臀線勾出飽滿的半弧。
兩人貴氣十足,和當(dāng)初比,完全換了一身皮。
姜瑤瞳孔震動,拉著孩子疾步上前。
李春桃翹起蘭花指,順了順剛燙好的時興卷發(fā)。
桃花眼斜斜一瞥,朝走過來的鐘鳴慵懶吩咐。
“鐘叔,把車?yán)锏牟剂线€有麥乳精放我房里。”
鐘鳴恭敬地立在車邊,“好的,夫人?!?/p>
眼尾掃到姜瑤三人往這邊湊,他立刻兇神惡煞,狠狠推了一把,低斥道,“還不滾?!?/p>
姜瑤和孩子餓了兩天,本就饑腸轆轆,眼冒金星。
這一下,讓姜瑤頓時摔在地上。
宋文成瞧見臟兮兮的三人,擰緊眉頭,不悅道,“哪兒來的乞丐?”
“鐘叔,給他們丟一塊錢,把人趕緊打發(fā)了?!?/p>
一塊錢?
為了路費(fèi),她在村里借五毛錢,都要低頭央求半天,甚至遭受男人的調(diào)戲和侮辱。
他卻能輕飄飄丟給乞丐一塊錢。
姜瑤難過的喘不上氣,喝道,“宋文成!”
宋文成怔住,連帶著李春桃也望了過來。
兩人仔細(xì)一看,眼底閃過震驚,而后不著痕跡對視一眼。
宋文成眼中滿是嫌惡,冷聲道,“姜瑤,你和孩子穿成這樣,不知道丟人現(xiàn)眼嘛!”
姜瑤鼻子酸的厲害,想到兩人剛才親密的樣子,諷刺道,“你們抱在一起都不怕丟人,我怕什么?”
兩人面色一僵,條件反射的拉開距離。
李春桃眼神閃了下,立刻扭著腰上前,柔聲解釋,“姜瑤,你別誤會,我身體不舒服,文成才扶了我一把?!?/p>
周圍人來人往,有不少機(jī)械廠領(lǐng)導(dǎo)的家屬,視線往這里瞥。
她擠出笑,哄道,“有什么事,咱們回家說?!?/p>
說完,朝宋文成使了個眼色。
宋文成表情微松,看向姜瑤卻又繃起臉,低聲斥道,“我和大嫂是清白的,簡直胡說八道?!?/p>
隨即一甩袖子,走了。
他倒是甩起臉了。
姜瑤心里冷笑,余光掠了眼退到一邊的鐘叔。
鐘叔作為下人,稱呼大嫂廠長夫人。
他說的話,才是真真的。
一樓客廳。
大理石地板、實(shí)木沙發(fā)、鄉(xiāng)下看不到的電視機(jī)、冰箱、洗衣機(jī),以及餐桌和茶幾上到處擺放的糕點(diǎn)和糖果。
姜瑤看著屋里一應(yīng)俱全的擺設(shè),心臟鈍痛。
宋月和宋川可是他的新生骨肉。
上輩子他指縫里漏出點(diǎn)碎渣,他們也不會餓死。
兩個孩子睜著凹進(jìn)去的大眼睛,盯著餐桌上的糕餅,偷偷咽口水。
這里是爸爸的家,他們應(yīng)該能吃吧!
李春桃看著他們的窮酸樣,嘴角若有似無的勾了下。
宋川拘謹(jǐn)?shù)乜戳搜勰莻€陌生的爸爸,怯生生地問姜瑤。
“媽媽,我們能吃嗎?”
不等姜瑤說話,李春立刻揚(yáng)起笑,女主人似的給兩個孩子塞了塊紅豆餅,和善道,“吃吧?!?/p>
兩個孩子聞到香甜的味道,癟癟的肚子叫囂起來,立刻狼吞虎咽的吃起來。
姜瑤眼眶發(fā)燙。
他們?nèi)セ疖囌镜穆飞?,因?yàn)榫热吮粨屃瞬级怠?/p>
布兜里裝著他們坐火車這兩天要吃的窩窩頭。
可惜他們娘三沒追上人,還摔在了泥坑里。
最后,硬是在火車上喝了兩天的冷水,才挺到寧港市。
“姜瑤,你看你把孩子餓的?!崩畲禾艺Z氣溫柔地嗔怪道。
看著李春桃得體溫柔的樣子,宋文成對姜瑤越發(fā)不耐。
“待會我讓鐘叔訂票,你和孩子早早回去?!?/p>
李春桃眼底閃過得色。
姜瑤心底發(fā)寒,臉色也越發(fā)蒼白。
他們剛來,他什么都不問不關(guān)心,就要趕他們娘三走。
“不回,沒有錢,沒有吃的,回去干什么?”
她一屁股坐下來,給孩子又各塞了一塊酥餅,自己也吃起來。
宋文成瞧著三人上不得臺面的樣子,還有那窮酸的穿著,心里蹭蹭的冒火。
男人緊繃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李春桃不動聲色的往邊上挪了挪。
免得影響他發(fā)揮。
果然,下一秒,宋文成猛拍桌子站了起來。
“姜瑤,你夠了?。 ?/p>
“我每個月給你寄那么多錢,你看看你把孩子給我養(yǎng)成什么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