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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我以為搬進(jìn)全市最貴的小區(qū),是丈夫江川愛我的證明。
直到我的居家照片被傳得滿網(wǎng)都是,從睡衣款式到身材尺寸,成了別人不堪入目的談資。
對門的鄰居秦月,那位優(yōu)雅的鋼琴老師,帶頭在業(yè)主群里聲討,讓我滾出這個“玷污”了他們高尚社區(qū)的地方。
我被孤立,被辱罵,被潑油漆,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
業(yè)主群里,999+的紅點刺得我眼睛生疼。
“@林晚,你還要不要臉?大白天穿著那種東西在家里晃,惡不惡心?”
說話的是住我對門的秦月。
配圖是我一張在家里的照片,穿著真絲睡裙,正彎腰從冰箱里拿東西。
角度刁鉆,姿態(tài)曖昧,裙擺堪堪遮住大腿根。
有人在下面接話:“現(xiàn)在的女人為了博眼球真是什么都干得出來,這是在家拍還是在外面拍的?”
“就在我們小區(qū)!看背景就是觀瀾府的裝修風(fēng)格!”
“天吶,她怎么進(jìn)來的?我們小區(qū)的安保呢?保安!@物業(yè)”
秦月立刻回復(fù):“她就是801的業(yè)主,我鄰居?!?/p>
群里瞬間炸了。
“這種人怎么配住觀瀾府?拉低了整個小區(qū)的檔次!”
“必須讓她滾出去!我們不想和這種不知廉恥的人做鄰居!”
“對!滾出去!”
我氣得渾身發(fā)抖,打字的手指都在痙攣。
“這不是我自拍的,這是偷拍!你們憑什么這么說我?”
消息發(fā)出去,卻如同石沉大海。
下一秒,一個紅色的感嘆號跳了出來。
【你已被群主移出群聊。】
群主,正是秦月。
江川推門進(jìn)來的時候,我正抱著膝蓋坐在冰冷的地板上。
他身上的古龍水味混著外面的寒氣,將我籠罩。
“怎么了,晚晚?誰又惹你了?”
他溫柔地把我攬進(jìn)懷里,拿起我的手機(jī)。
看到屏幕上的內(nèi)容,他眉頭緊鎖。
“這群人太過分了!老婆你別怕,我去找他們理論!”
我靠在他懷里,汲取著這僅剩的溫暖,點了點頭。
他拿著手機(jī)走出臥室,我聽到他在客廳里憤怒地打著電話。
“對,我是801的業(yè)主江川,你們業(yè)主群里憑什么這么污蔑我太太?......什么叫她行為不檢點?那是我家!她穿什么輪得到你們指手畫腳?”
“立刻把造謠的人踢出去,向我太太道歉!否則我將保留追究法律責(zé)任的權(quán)利!”
他的聲音充滿了力量,像一劑強(qiáng)心針,讓我混亂的心緒稍稍平復(fù)。
也許,事情沒有那么糟。
至少,江川是站在我這邊的。
事情比我想象的更糟。
第二天一早,我準(zhǔn)備出門扔垃圾,門一打開,一股刺鼻的油漆味撲面而來。
朱紅色的大門上,被人用白色油漆噴了兩個觸目驚心的大字。
【賤人】
垃圾桶里,塞滿了各種腐爛的菜葉和散發(fā)著餿味的剩飯。
我胃里一陣翻江倒海,幾乎要吐出來。
“晚晚,別看!”
江川立刻將我拉回屋里,關(guān)上了門,隔絕了那一切。
他臉色鐵青,眼里的怒火幾乎要噴出來。
“我去找物業(yè)!這簡直是無法無天了!”
他拿起手機(jī),一邊撥號一邊往外走,打開門又回頭叮囑我。
“你待在家里,哪里都不要去,等我回來?!?/p>
我木然地點了點頭。
一整天,我都縮在沙發(fā)上。
窗簾拉得嚴(yán)嚴(yán)實實,仿佛這樣就能隔絕外界的一切惡意。
江川很晚才回來,滿臉疲憊。
“物業(yè)說監(jiān)控壞了,查不到是誰干的?!?/p>
他疲憊地揉著眉心,“我已經(jīng)報警了,但警察說這種鄰里糾紛,也很難處理。”
他坐在我身邊,將我摟進(jìn)懷里,聲音沙啞。
“晚晚,對不起,是我沒用,沒能保護(hù)好你?!?/p>
我搖搖頭,把臉埋在他胸口。
這不是他的錯。
是這個世界瘋了。
“要不......我們先搬出去住一段時間?”他提議道,“等風(fēng)頭過去了再回來?!?/p>
我下意識地抗拒。
“為什么要我們搬?做錯事的又不是我!”
“我知道,我知道。”他耐心地安撫我,“可你看看現(xiàn)在,你連門都出不去。我怕他們還會做出更過分的事?!?/p>
他的話讓我陷入了沉默。
晚上,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
黑暗中,我好像能聽到鄰居的竊竊私語,能感覺到無數(shù)雙眼睛在盯著我。
我打開手機(jī),想看看網(wǎng)上有沒有什么新的消息。
一個本地的論壇里,一個熱帖被頂?shù)煤芨摺?/p>
【扒一扒觀瀾府那位行為藝術(shù)女業(yè)主,單身富婆的生活有多精彩。】
帖子里,不僅有我那張在冰箱前的照片,還有更多我在家里的照片。
我穿著睡衣在客廳走動,我敷著面膜在陽臺伸懶腰,甚至還有我洗完澡裹著浴巾出來......
每一張都打了碼,但任何一個熟悉我的人都能認(rèn)出來。
下面的評論不堪入目。
“嘖嘖,身材不錯啊,怪不得能住進(jìn)觀瀾府。”
“單身富婆?怕不是被哪個老頭包的吧?!?/p>
“這哪是正經(jīng)人家的女人,我看就是個出來賣的?!?/p>
我感覺血液從指尖一寸寸涼到心臟。
是誰?
到底是誰,要這么毀了我?
我快要瘋了。
我不敢出門,不敢拉開窗簾,甚至不敢在家里隨意走動。
我覺得自己像一只被關(guān)在透明籠子里的動物,隨時隨地都有無數(shù)雙眼睛在窺視著我。
我換掉了所有的衣服,只穿最保守的T恤長褲。
我甚至想過在家里裝監(jiān)控,把那個偷拍我的變態(tài)揪出來。
江川阻止了我。
“晚晚,你冷靜點。我們已經(jīng)報警了,相信警察。”
他把我的手機(jī)收了起來。
“別再看那些東西了,對你沒好處。你最近精神太緊張了,好好休息一下?!?/p>
他給我倒了杯溫牛奶,眼里滿是擔(dān)憂。
“公司最近有個項目很忙,我可能要經(jīng)常加班。你自己在家,鎖好門,不要給陌生人開門?!?/p>
我點點頭,像個沒有靈魂的木偶。
他說的沒錯,我是病了。
吃不下,睡不著,每天都活在巨大的恐懼和羞辱里。
我開始大把大把地掉頭發(fā),鏡子里的女人面色蠟黃,眼窩深陷,像一朵迅速枯萎的花。
偶爾,我會聽到門外有動靜。
我知道是秦月,她會故意把高跟鞋踩得很大聲,或者和別的鄰居在我門口高聲談笑。
“哎呀,真不知道這種人怎么還有臉住在這里。”
“就是,要是我,早就找個地縫鉆進(jìn)去了。”
那些話像針一樣,一句句扎進(jìn)我心里。
我甚至產(chǎn)生了幻覺。
總覺得黑暗的角落里,有一雙眼睛在盯著我。
總覺得攝像頭就藏在墻壁里,天花板上,甚至是我床頭的臺燈里。
我把家里所有可能藏東西的地方都翻了一遍,一無所獲。
我打電話給江川,哭著說我覺得家里有鬼。
他在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然后用一種極度疲憊的聲音說:“晚晚,你別胡思亂想。明天我?guī)闳タ瘁t(yī)生,好不好?”
看醫(yī)生?
他覺得我瘋了。
連他都覺得我瘋了。
掛了電話,我癱坐在地上,絕望像潮水一樣將我淹沒。
就在這時,江川放在書房充電的備用手機(jī)響了一下。
是一條微信提示音。
我鬼使神差地走了過去。
手機(jī)沒有鎖屏密碼,屏幕上是一條來自“小月亮”的消息。
【川哥,她快撐不住了吧?我看她今天連垃圾都沒倒。】
我的心臟猛地一縮。
小月亮?
是秦月。她的微信頭像,正是一張月亮的圖片。
我顫抖著手,點開了他們的聊天記錄。
那一條條對話。
【秦月:照片發(fā)出去了,群里都炸了?!?/p>
【江川:做得好?;鸷蛟僦攸c,我要讓她身敗名裂,主動滾蛋?!?/p>
【秦月:你老婆可真夠單純的,到現(xiàn)在還以為你是她的救世主。剛剛還在群里替她說話,演得真像。】
【江川:對付她,只能用這招。不把她逼瘋,她怎么可能凈身出戶?】
【秦月:那我們的婚房,是不是可以開始看了?我想在觀瀾府買個大平層。】
【江川:寶貝,等我把她名下那套房子和存款都弄過來,別說大平層,你想要什么都給你買?!?/p>
聊天記錄的最后,是江川發(fā)過去的一張照片。
是我今天癱坐在沙發(fā)上的樣子,面容憔悴,眼神空洞。
照片下面是他的一句話。
【再加把火,她就徹底廢了?!?/p>
原來,那個躲在暗處,拿著相機(jī)對準(zhǔn)我的變態(tài),不是別人。
是我同床共枕了五年的丈夫。
第二天,江川回家時,我沒有像往常一樣質(zhì)問他為什么這么晚。
我穿著他最喜歡的那條白色連衣裙,化了淡妝,正在廚房里做飯。
他愣了一下。
“晚晚,你......”
我轉(zhuǎn)過身,對他露出了一個溫柔的笑。
“你回來啦。工作辛苦了,我做了你最愛吃的糖醋排骨?!?/p>
他走過來,從背后抱住我,下巴抵在我肩上。
“今天心情好點了?”
“嗯。”我輕聲說,“我想通了?!?/p>
我的聲音很輕,帶著顫抖,像是大病初愈的虛弱。
“你說得對,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為了那些不相干的人生氣,不值得?!?/p>
他抱著我的手臂緊了緊。
“你能這么想就太好了。晚晚,我就知道你最懂事了。”
我靠在他懷里,感受著他胸膛的溫度,心里卻是一片冰天雪地。
懂事?
是啊,我曾經(jīng)就是太懂事了。
為了他,我放棄了升職的機(jī)會,辭掉了喜歡的工作,甘心在家做他背后的女人。
我以為這是愛情,原來只是我一個人的獨角戲。
而他,早已把我的付出當(dāng)成了算計我的籌碼。
吃飯的時候,我主動給他夾菜。
“江川,對不起,前段時間我情緒太差了,給你添了很多麻煩?!?/p>
“傻瓜,我們是夫妻,說什么麻煩?!?/p>
他看著我,眼神溫柔得能掐出水來。
“你只要好好的,比什么都強(qiáng)?!?/p>
我低下頭,用筷子撥弄著碗里的米飯,聲音很小。
“我想......我想離開這里。”
他握著筷子的手頓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復(fù)了正常。
“好。你想去哪,我都陪你。”
“我想回老家待一段時間,陪陪爸媽?!蔽艺f,“這里......我真的不想再待下去了。”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點了點頭。
“也好。你回去散散心。等我處理好這邊的事情,就去接你?!?/p>
他眼底的喜悅,幾乎要藏不住了。
我裝作沒看見,只是“虛弱”地笑了笑。
“江川,我們......是不是該談?wù)勲x婚的事了?”
我終于說出了他最想聽到的那句話。
空氣瞬間安靜下來。
他看著我。
“晚晚,你......你別說傻話。我們怎么會離婚?”
“我不是在說傻話?!蔽姨痤^,眼睛里蓄滿了淚水,“我配不上你,也配不上這個家。我不想再拖累你了?!?/p>
我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顆顆砸在桌面上。
“我什么都不要,房子,車子,存款,都留給你。我只想......安安靜靜地離開?!?/p>
他終于不再演戲了。
他抽出一張紙巾,溫柔地幫我擦掉眼淚,聲音里帶著“痛心”和“無奈”。
“晚晚,你何必這樣作踐自己。既然你已經(jīng)決定了,我......我尊重你的選擇。”
他從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
“這份離婚協(xié)議,我本來沒想拿出來的。既然你提了......”
我看著那份早已準(zhǔn)備好的協(xié)議,心臟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
他,早就等不及了。
協(xié)議上,財產(chǎn)分割寫得清清楚楚。
婚前我父母給我買的這套房子,歸他。
我們聯(lián)名的存款,歸他。
甚至連我婚前買的那輛車,也以“夫妻共同財產(chǎn)”的名義,歸了他。
而我,凈身出戶。
真是......算計得一干二凈。
我拿起筆,手抖得不成樣子。
“晚晚......”他“心疼”地握住我的手,“要不,再考慮一下?”
我搖搖頭,吸了吸鼻子,用盡全身力氣,在簽名欄上寫下了我的名字。
林晚。
落筆的那一刻,我看到了他眼底一閃而過的精光。
他贏了。
他終于甩掉了我這個“累贅”,可以光明正大地和他的“小月亮”雙宿雙飛了。
我也笑了。
江川,游戲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