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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二天又是一大早,居委會的門就被人從外面撞開,趙老師鐵青著臉沖了進來。
他手里拎著一盤長了灰毛的蘋果,聲音都在發(fā)顫:“姜社工!灶王爺?shù)墓┕蛞贡蝗藙恿?!香爐倒了,燭臺歪了,這可是‘沖神’之罪!”
他哆嗦著把盤子拍在桌上:“我祖上三代供灶王,從沒出過這種事!要是惹來災(zāi)禍,整個東區(qū)都得遭殃!”
一句話,就像在熱油里潑了冷水,瞬間炸開了鍋。
有老人立刻在“銀發(fā)互助群”里發(fā)了條六十秒的語音,語氣激動得破了音:“哪個天殺的敢動灶王爺?shù)臇|西?報應(yīng)要來的!”
居民們議論紛紛,有人猜是哪個不懂事的小孩惡作劇,有人說是小區(qū)最近住了新人,“外來的煞氣入侵”,甚至有個老太太拉著我的手,神秘兮兮地提議要組織大家集體跳大神驅(qū)邪。李主任急得在辦公室里團團轉(zhuǎn),直搓手:“小姜,這回不是下水道漏水也不是誰家狗叫了,這是‘神事’,你可得穩(wěn)住??!”
我心頭一沉,這簍子算是我自己捅的。
前陣子趙老師家差點失火,為了安撫他,我隨口提了句“灶王爺管火宅平安,您老多拜拜就心安了”。
誰成想,這句話竟被大家奉為鐵律,如今連供果失竊都升級成了可能毀滅整個東區(qū)的靈異事件。
我知道,這事處理不好,輕則我這個社工的信任徹底崩塌,重則真能引發(fā)一場群體性的恐慌。我立刻趕到趙老師家,仔細查看現(xiàn)場。
香爐是朝著一個方向傾倒的,蠟油滴落的軌跡很自然。
那盤發(fā)霉的蘋果雖然被挪動過,但上面一個牙印都沒有,更像是有人小心翼翼地“整理”過,而非惡意破壞。
我的視線落在了門縫下,那里有一道極其細微的泥印。
我心里一動,想起昨夜下過一場雨。
這個時間點,只有那些堅持晨練、抄近路穿過草坪的老人,才會踩著濕土進樓。
我沒驚動任何人,直接去物業(yè)調(diào)了監(jiān)控。
果然,畫面里,王翠芬在昨天清晨七點十分,提著一塊抹布和一個小水桶進了單元樓。
找到她一問,王翠芬的眼圈當場就紅了:“小姜,我就是看趙老師家門口的公共地面臟,想著他年紀大了,就順手幫他擦了地......進去的時候看到香爐歪了,我就扶了一下,那蘋果都發(fā)霉了,我想給他換新的,可又怕動了神明的東西犯忌諱......就又擺回原位了。”
我松了口氣,但心里清楚,這個真相不能直接說。
在趙老師那樣的老派人眼里,王翠芬未經(jīng)允許動神龕,就是最大的褻瀆。
于是,我回到趙老師家,對他正色道:“趙老師,不是有人冒犯灶王爺。我看了,是您家陽氣最近有點弱,陰氣趁虛而入,連王阿姨這樣的好心人路過,都被‘迷了心竅’,想幫忙卻不知如何下手。”
轉(zhuǎn)頭,我又對一臉委屈的王翠芬說:“王阿姨,你本是積德行善,但善事未通稟神明,反倒成了‘越俎代庖’。這樣,你得當眾焚一炷香,跟灶王爺認個錯,再獻上‘凈宅三寶’──新買的鮮果、一對新燭,還有一把新掃帚,掃去穢氣?!?/p>
兩人一聽,都覺得在理。
一場儀式感拉滿的“化解”隨即上演,趙老師臉色由青轉(zhuǎn)和,王翠芬也落了個“代行善事,彌補過失”的美名。
一場眼看就要失控的風波,就這么平息了。
陸哲一直在居委會門口等我,見我出來,低聲問:“你早就看出來是她擦地弄的?”
我點點頭。
“那為什么不直接說清楚?”
“因為這里的很多人,寧可相信一場復(fù)雜的儀式,也不愿意聽一句簡單的真相。”
他望著我,眼神里有一種說不出的復(fù)雜情緒:“可你偏偏有本事,能讓儀式變成他們想要的真相。”
儀式結(jié)束時,天色已經(jīng)陰沉下來。
我抬頭看了一眼,灰蒙蒙的云層壓得很低,仿佛要將整個東區(qū)都罩在一個巨大的穹頂之下。空氣里有種黏膩的潮氣,風也停了。
我忽然有種不祥的預(yù)感,我們平息的,或許只是人心中的鬼,而天上的神,才剛剛睜眼。
暴雨連著下了三天三夜,天色陰沉得像是被人潑了墨。
社區(qū)活動室里,李主任正對著窗外唉聲嘆氣,忽然頭頂傳來“咔嚓”一聲脆響。
我們還沒來得及抬頭,一塊濕漉漉的石膏板就直直掉了下來,砰地一聲,砸在他常坐的那把紅木椅子上,木屑四濺。
李主任嚇得魂不附體,臉色煞白地指著那片狼藉,聲音都在發(fā)抖:“征兆!這是征兆啊!一定是咱們得罪了地脈龍神!”
話音剛落,正在拖地的周阿姨立刻扔下拖把,一拍大腿:“我早說了,去年社區(qū)改建就沒看黃歷,肯定是動了‘太歲方位’!”
一時間,辦公室里迷信的陰云密布。
李主任緊急把我和陸哲叫進里屋,關(guān)上門,壓低聲音,表情嚴肅得像是在交代后事:“小姜,我知道你有本事。你......你給咱們居委會看看風水吧,要是真犯了什么‘塌運’,咱得趕緊請個道士來鎮(zhèn)一鎮(zhèn)。”
我差點一口茶噴出來。
請道士?
這要真來了個專業(yè)的,我之前辛辛苦苦用“科學(xué)”包裝的玄學(xué)理論不就全露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