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岳山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奇特的穿透力，讓周圍嘈雜的空氣都為之一靜。

陸亦可也隨之回過神來，悄悄站在侯亮平身邊。

她竟然在這個帥哥身上，感受到了老首長才有的威嚴(yán)。

可怕，太可怕了！

“侯處長是吧，我需要立刻去省委，參加沙書記主持的會議?！?/p>

“請你的人，讓開。”

這番話，沒有威脅，沒有命令，只是一種平鋪直敘的陳述。

可那股不容置疑的氣場，卻讓陸亦可和周圍的法警，都感到一陣莫名的心悸。

然而，侯亮平看到正主下車，經(jīng)過短暫的壓力后，內(nèi)心就是一陣狂喜，反而更加篤定自己的判斷。

市長親自下車求情？

看來是真的急了！

這輛車?yán)?，一定藏著天大的秘密?/p>

說不定，丁義珍案的某個關(guān)鍵同伙，此刻就坐在那后排座位上！

幸好他讓人把車攔了下來，否則敵人的燈下黑還真要成功了。

侯亮平挺直腰板，臉上擠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張市長，我非常理解您的心情。但我們也是奉命行事，職責(zé)所在?！?/p>

“您越是這樣，我越是覺得，有必要將這次檢查進(jìn)行到底?！?/p>

“這也是為了您好，萬一車上有什么違禁品，或者藏著什么不法之徒，我們也能及時幫您排除嫌疑，不是嗎？”

說著，侯亮的的目光，銳利地越過張岳山的肩膀，投向奧迪車的后座。

透過深色的車窗，他隱約看到一個模糊的人影。

正襟危坐，一動不動......

這更加印證他的猜測！

他不再猶豫，直接對著身后的法警下達(dá)命令，聲音陡然提高。

“別愣著！去，打開后車門，請車?yán)锏哪俏幌壬蚕聛恚浜衔覀冋{(diào)查！”

“是！”

兩名法警得到指令，立刻大步上前，徑直走向奧迪車的后門。

被張岳山護(hù)在身后的奧迪車內(nèi)。

林銳透過車玻璃看到這一幕，眼神溫度瞬間將至冰點。

他的手，已經(jīng)緊緊握住腰間配槍的槍柄，手指關(guān)節(jié)因為過度用力而微微發(fā)白。

山貓說的沒錯。

他的身份，是國家最高機密！

一旦在這大庭廣眾之下暴露，整個“利劍”行動都可能前功盡棄。

那后果，不堪設(shè)想。

他渾身的肌肉都繃緊，如同即將發(fā)動致命一擊的獵豹，只等張岳山一個眼神。

車門旁。

張岳山直接無視步步緊逼的法警，把目光看向那個已經(jīng)被“立功”欲望沖昏頭腦的侯亮平，在心中輕輕嘆息。

自作孽不可活。

別怪他欺負(fù)人，他已經(jīng)給了足夠的機會和臺階。

可惜，侯亮平?jīng)]有珍惜......

就在那名法警的手，即將觸碰到后車門把手的那一剎那。

張岳山口袋里的手機，突兀地響了起來。

那急促的鈴聲，在這一片劍拔弩張的空氣中，顯得格外刺耳。

張岳山看一眼來電顯示，沒有回避，直接接通電話，并且順手按下了免提鍵。

電話那頭，立刻傳來一個急躁而充滿威嚴(yán)的聲音，正是京州市委書記李達(dá)康。

“岳山同志，怎么回事？座談會已經(jīng)開始了，沙書記和省委的同志們，都在等你一個人！”

李達(dá)康的聲音，通過手機的揚聲器，清晰地傳遍全場。

侯亮平的動作，猛地一僵。

張岳山語氣平靜，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無奈，對著電話說道：

“達(dá)康書記，不好意思，我這邊出了點小狀況?！?/p>

他頓了頓，目光平靜地掃過臉色隱晦的有些變化的侯亮平。

“我在高速收費站，被最高檢反貪總局的侯亮平處長攔下了。”

“他說，要對我的車進(jìn)行例行檢查，不查完，不能走?！?/p>

此話一出。

全場死寂。

電話那頭的李達(dá)康，沉默一秒。

隨即，是火山爆發(fā)般的怒吼。

“什么？侯亮平？他反了天了！讓他接電話！”

侯亮平的臉，“唰”的一下，變得慘白。

李達(dá)康？

沙書記？

這兩個名字，如同兩記看不見的重錘，狠狠地砸在他的天靈蓋上，把他所有自以為是的邏輯和驕傲，砸得粉碎。

他終于意識到，自己攔下的，可能不是一條妄圖蒙混過關(guān)的“大魚”。

而是一塊足以將他砸得粉身碎骨的，通天鐵板！

他大腦一片空白，手腳冰涼，甚至能聽到自己心臟瘋狂擂鼓的聲音。

此時，侯亮平的理智漸漸回攏。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這通充滿雷霆之怒的電話，和侯亮平那張逐漸緊張的臉上時。

只有張岳山，這個唯一保持著絕對冷靜的人，他的眼角余光，卻捕捉到了一絲致命的異常。

在他的視野邊緣。

后方一輛為了避讓檢查而并行減速的普通藍(lán)色廂式貨車車窗里。

一個黑漆漆、前端帶著圓柱形消音器的槍管，正無聲無息地伸出。

那槍口，跨越十幾米的距離，精準(zhǔn)地瞄準(zhǔn)著他奧迪車的后排車窗。

瞄準(zhǔn)的，正是林銳所在的位置！

這一刻，李達(dá)康的咆哮，侯亮平的驚恐，周圍法警的錯愕，所有的一切聲音和畫面，仿佛都變成了慢動作。

張岳山的瞳孔，猛然收縮成一個危險的針尖！

他來不及多想，甚至來不及喊出聲。

身體的本能，已經(jīng)超越大腦的反應(yīng)！

砰——！

一聲沉悶，卻足以撕裂所有人耳膜的槍聲，驟然響起！

槍聲響起的瞬間。

張岳山的大腦里，下意識閃過一個念頭。

林銳，你太沖動了！

他了解自己這位戰(zhàn)友的脾氣，火爆，直接，視任務(wù)高于一切。

可這個念頭，只在他腦海中存在了零點一秒，就被他那如同本能般的戰(zhàn)斗直覺，徹底推翻。

不對！

這聲音，來自外部！

這不是內(nèi)訌，是刺殺！

他沒有絲毫猶豫，甚至沒有去看侯亮平那張因為驚駭而扭曲的臉，直接對著還在咆哮的手機，用一種不容置疑的語氣，吼了一句。

“達(dá)康書記，有突發(fā)情況，先掛了！”

話音未落，他已果斷切斷通話。

整個動作，干凈利落，沒有半分拖泥帶水。

在這片混亂與尖叫聲中，他的冷靜，顯得如此格格不入。

......

省委，一號會議室。

“嘟…嘟…嘟…”

手機里傳來的忙音，讓李達(dá)康舉著電話的手，僵在半空。

他臉上的怒容還未褪去，就被一種巨大的錯愕和不解取代。

掛了？

張岳山，竟然敢掛他的電話？

還是在沙瑞金書記的面前，當(dāng)著整個漢東省權(quán)力核心的面，掛斷了電話？

橢圓形的會議桌旁，陷入一片詭異的死寂。

剛才，李達(dá)康為了施壓，特意打開了免提。

所以，在場的所有人，都清晰地聽見電話里發(fā)生的一切。

從侯亮平的強硬，到張岳山的無奈，再到最后那一聲，足以讓所有人汗毛倒豎的沉悶巨響。

漢東省委書記沙瑞金，那雙深邃的眼睛里，此刻已經(jīng)沒有了平日的溫和。

他的眉頭，緊緊擰成一個川字，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

“達(dá)康同志，剛剛那是什么聲音？”

他的聲音低沉，卻帶著一股山雨欲來的壓迫感。

所有人都面面相覷，不敢作聲。

最終，還是坐在末席的省政法委副書記，一個耳朵很尖的老同志，猶豫了一下，用一種極不確定的語氣，說出了一句引爆全場的話。

“沙書記，如果我沒聽錯的話......”

“那聲音，很像是......槍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