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他，失望極了。

「宋安，你我都是重生后的人，你覺得我有必要騙你么？」

我貼著冰冷的廊柱才能站穩(wěn)，聲音抖得厲害。

「上一世我為你死。這一世，你又要為了她，逼死我第二次嗎？」

他的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

可偏殿里傳來江念心痛苦的呻吟時，他最后那點(diǎn)動搖也消失了。

他沉默著。

這沉默，比任何話都傷人。

良久，他像是做了決定，偏過頭不看我：「上一世，是我對不住你?！?/p>

「這一世，我不會娶你，但會保你后半生衣食無憂，當(dāng)做補(bǔ)償?！?/p>

補(bǔ)償？

我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多可笑的補(bǔ)償。

父皇焦急的聲音從殿上傳來，

「柔兒！你姐姐快不行了，你怎能如此狠心？她可是你唯一的親姐姐！」

父皇走下龍椅，一臉痛心。

「朕知道你心里有怨，但人命關(guān)天！朕答應(yīng)你，只要你救了念心，從今往后，你想做什么，朕都依你！」

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我身上。

催促，逼迫，指責(zé)。

父皇的虛偽，宋安的冷漠，百官的竊竊私語。

我只是不愿救她，就是錯嗎？

我的存在，就是要為她付出嗎？

難道重活一世，我還是逃不出這個牢籠。

因?yàn)槲也辉敢饩冉钚模罱K被軟禁在了自己的寢宮。

名為養(yǎng)身，實(shí)為看管，只等三天后，為江念心換血。

入夜，我腹中絞痛，痛意從肚腹蔓延開，啃噬著我的四肢百骸。

我疼得渾身發(fā)抖，冷汗浸透了寢衣。

是趙珩的毒發(fā)作了。

宋安推門而入時，我正蜷縮在地上，疼得呼吸都帶著血腥味。

他看見我的樣子，步子一頓，卻又在我面前三步遠(yuǎn)的地方停下，審視著我。

「別裝了?！?/p>

我抬起頭，臉上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用盡力氣，將袖中的小瓷瓶扔到他腳下。

「這就是趙珩給我用的毒，讓我誣陷你，說我懷了你的孩子，事成之后，他給我解藥?！?/p>

我喘著粗氣，一字一句地告訴他。

「我沒答應(yīng)，他就給我灌了毒藥，七日斷腸。」

宋安的臉色終于變了。

他緊緊攥著拳，眉心擰成一個死結(jié)，最終還是不肯信。

「......你不要再編這些謊話騙我了。」

「只換一半的血，取你半條命，就當(dāng)是你還清了欠她的?！?/p>

他說得理所當(dāng)然，好像這已經(jīng)是天大的恩賜。

“我欠她，我從出生就處處被她壓制，我欠她什么？如果可以選擇，我寧愿不要被生出來。”

“你們這些丑陋的嘴臉，讓我作嘔?！?/p>

我耗盡了最后一絲氣力，躺在床上，等待死亡的降臨。

宋安開口，最終什么都沒說，轉(zhuǎn)身離去。

三日后，換血之日，我早早便來到城墻之上。

風(fēng)吹起我的裙擺，獵獵作響。

我在想，宋安見我不在寢宮，一定很著急吧。

我竟然有些遺憾，看不到他著急到發(fā)瘋的樣子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了，宋安出現(xiàn)了。

「江念柔，你給我下來！」

他雙目猩紅，聲音抖得不像話。

我看著他，笑了。

這應(yīng)該是我這一生，笑得最燦爛的一次。

“不管你信不信，當(dāng)年救你的人，是我?！?/p>

“上一世是我識人不清，怨不得別人。”

“這一世，我再也不愛你了。宋安，我沒有那么大度，我愿你今后都活在痛苦里！”

我從懷里掏出一個繡著并蒂蓮的荷包，那是上一世，我熬了好幾個通宵為他繡的，他從未戴過。

我將荷包用力朝他扔了過去。

在他伸手接住的那一刻，我張開雙臂，向后倒去。

身體急速下墜，耳邊是宋安扭曲絕望的嘶吼。

我閉上眼，在心里輕輕說了一句。

宋安，你欠我的，生生世世都還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