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川市第一人民醫(yī)院，正逢周末，醫(yī)院里人滿為患。

25......28......32，章羽停下腳步，準(zhǔn)備敲門。

“小章？”

她轉(zhuǎn)身，楊則生的妻子正一手牽著女兒，一手拎著水杯走過來。蔡淑臉上露出笑容，“真的是你??？還以為差點認錯人了?！?/p>

章羽笑著應(yīng)聲：“嫂子，聽說您和楊警官在這里，來看看你們。”

一家三口里，楊則生傷得重一些，除了身上的皮肉傷，還有兩根肋骨有些骨裂，需要好好修養(yǎng)一段時間；蔡淑在被綁架時因為保護孩子，胳膊被劃了一道，不過傷口不深，也沒傷到動脈；孩子倒是被父母保護的很好，身上沒有傷痕，但可能是因為受了驚，發(fā)燒了兩天。

不過，章羽看著牽著媽媽的手、睜著一雙大眼睛、安安靜靜的小姑娘，無聲嘆息，孩子心理上可能出了點問題，這也是她今天來探望的另一個原因。

蔡淑見她手里提著的果籃，客氣道：“來就來了，怎么還提東西，太客氣了?！?/p>

“給孩子的，”章羽溫和地看了眼小姑娘，沒有貿(mào)然去摸她的頭“妞妞生病好了嗎？”

小女孩臉上沒什么表情，也不吭聲，顯出點呆愣的模樣。

“妞妞，小章阿姨和你打招呼呢，你要有禮貌。”蔡淑看著孩子抬頭看了一下她，又低下頭去不說話，鼻尖一酸，忍者淚意道歉：“不好意思啊小章，妞妞她發(fā)燒剛好，這幾天都不太愛吭聲?！?/p>

章羽搖頭表示不在意，“沒事，孩子畢竟遭了這么大一通罪，得好好哄幾天，急不得?！闭f著，她斟酌了一下用詞，放緩語氣：“嫂子，您可能也知道，我工作和心理方面相關(guān)，妞妞這種情況，可以找個心理醫(yī)生看看。”

蔡淑身為大城市的公職人員，學(xué)歷見識都不低，不會聽見“心理問題”就和“精神病”掛鉤。只不過家里剛出事沒兩天，丈夫住院，女兒生病，她強撐著安頓事情，雖然發(fā)現(xiàn)了女兒的異樣，也只以為孩子是被嚇到了，還沒往其他地方想。

但她知道，章羽學(xué)問高，又是這方面的專業(yè)人士，和她說這些是出于好心，于是連忙點頭，“好，回頭我就帶妞妞去看看?！?/p>

“哎，讓一讓讓一讓?！弊呃壤镉腥送浦粡埐〈猜愤^，蔡淑這才反應(yīng)過來，不好意思地說：“哎呀，你看我！一直站在這里說話！來來小章，趕緊進去坐?！?/p>

推開病房門，一左一右并排放了兩張病床，在市局的安排下，正好他們一家住在一起。左邊床上，楊則生正在披衣服想要下床，看到進來的幾人，停住了動作。

蔡淑急忙過去：“老楊，你干什么呢，醫(yī)生都說了你得多臥床，你老實點?！?/p>

楊則生先是招呼了一聲客人：“小章博士?！比缓髮χ拮永蠈嵳f：“我看你和妞妞打水還沒回來，擔(dān)心你們，想去找找?！?/p>

哦，看來這位也有點后遺癥。章羽下意識想，不過警察嘛，問題應(yīng)該不大，過段時間就好了。

“你啊?！辈淌缧睦锱簦焐线€是嗔怪了一句，然后轉(zhuǎn)頭招呼章羽坐下。

章羽把果籃放在一邊，禮貌問候，“楊警官，身體恢復(fù)得怎么樣？”

“還不錯，”楊則生摸了摸站在床邊的女兒，“過兩天就能出院了?！?/p>

“那就好，回去也和嫂子好好休息一段時間，陪陪孩子”

楊則生笑著點頭，讓妻子帶著女兒去洗點水果，因為丈夫職業(yè)原因，蔡淑知道這是要說一些不方便家里人知道的工作上的事，于是很配合地牽著孩子去了洗漱室洗水果。

等到一大一小兩個身影進了房間關(guān)上門，楊則生才收回視線，對著章羽鄭重道：“我聽同事說了，章博士，謝謝你，特別是那通及時的電話，不然我都不敢想她們娘倆會怎么樣。”

“應(yīng)該的，楊警官，平時您和嫂子也挺照顧我的?！闭掠鹦Φ?，雖然稱不上來往關(guān)系親密，但大家也都是友好鄰居，“更何況真正出力的還是市局，反應(yīng)很迅速，您的同事們也都很靠得住。大難過去，必有后福?！彼蛉ち艘痪洌寶夥諞]那么嚴肅。

楊則生松了松神色，“那也要好好謝你，要不是你發(fā)現(xiàn)了綁匪進了我家......”他沉默了一下，說“我當(dāng)時，是真的不敢拿你嫂子和孩子賭，就想著他們要什么都行，只要不傷害我家里人......”

“人之常情?！闭掠鹄斫?，楊則生身為警察，愿意為了抵制犯罪犧牲自己，但不代表他能接受家里人被傷害。

“這兩天兵荒馬亂的，我也沒和你嫂子多說這些，”楊則生認真解釋道，他不想再讓妻女多接觸這事：“她還不知具體咋回事，等回頭事情了結(jié)，請你去家里，讓你嫂子做一桌拿手好菜。”

章羽沒再推辭，應(yīng)了下來，轉(zhuǎn)而關(guān)心問：“家里嫂子忙得過來嗎，不行我?guī)椭帐耙幌拢l能想到綁匪這么大膽還去搜刮財物......”

“也不只是求財，”楊則生提起綁匪就有些咬牙切齒，卻壓低了聲音：“刑偵那邊給了點已經(jīng)審出來的消息——他們不是縱火鬧出了人命嗎，知道警察已經(jīng)確認了他們的身份，綁架我們一家，是想拿我老婆孩子威脅我給他倆造一個假身份，好躲避警方的通緝。”當(dāng)然，造完假身份后估計就會殺人滅口。

？？？

章羽這次是真心實意地有點震驚了，主要是這動機，離譜地好像在開玩笑。

先不說楊則生是個治安警，戶籍身份是由戶籍警負責(zé)，就說他們怎么會覺得警察能隨便捏造假身份，甚至還是要上通緝令的通緝犯......

“可笑吧。”楊則生心里怒火滔天，不敢想象自己一家是因為這么無知的原因遭到磨難——妻子肉眼可見的憔悴，女兒出來后不哭不笑，他看著心疼地恨不能和歹徒同歸于盡。

“這可真是飛來橫禍。”章羽無奈點頭，隨即她想到了什么，看了眼洗漱室，也放輕聲音：“也可能不全是無知，您和嫂子的工作不太容易和人結(jié)怨，但都經(jīng)常和不同人打交道，”她輕聲道：“我和其他地方的民政服務(wù)站接觸過，這單位有一項工作，是幫助無戶口人員辦理身份并就業(yè)。”

楊則生目光一緊，下意識回頭看一眼關(guān)閉的洗漱室門，章羽笑笑，覺得楊警官確實是一個難得的好丈夫，第一反應(yīng)果然是擔(dān)心妻子知道后會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