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個搞學術理論的，”章羽看他不顧形象地逗樂，有點無奈：“對商業(yè)知識一竅不通，過去你們這種精英薈萃的宴會就是純蹭飯了?！?/p>

“這不正好拉高平均學問素養(yǎng)，讓一些沾染銅臭味的同行們也接受下學霸光芒的熏陶。”

這句話就是純開玩笑了，陶昨非深知章羽性格，早已經(jīng)預留好了安靜房間。他不否認自己有一點點私心，卻不會為了這點私心，讓對方真的委屈或者不舒服。

“而且非常歡迎學姐來蹭飯。”陶昨非眨眨眼睛，像是在分享什么秘密：“宴會的廚師是特意從國外請來的，特別擅長做各種小甜點。”

身為犯罪心理學博士，章羽的年齡在整個博士圈子里都是數(shù)得上的年輕，專業(yè)能力卻是不容置疑的出眾，也稱得上年紀輕輕、功成名就了。

但和她相識、稍微熟悉一點的都知道，這個人的物欲異常淡薄——既不喜歡什么名牌奢侈品，也不在意所謂的地位聲望，是個實打實的“怪人”。比起拋頭露面、萬眾矚目，她好像更愿意跟在恩師身后，拿著一份不高不低的安穩(wěn)工資、完成一些偶有危險的工作。

更親近些的朋友才知道，吃穿住行——章羽也就對“吃”有點興趣，其中對甜品的興趣又格外大一些。

“被你誘惑住了。”章羽表示自己被拿捏了，好奇問：“今年怎么搞這么正式？”往年的生日宴中除了成人禮比較鄭重，其他都挺隨意的，算是他們那個圈子里經(jīng)常舉辦的小型交流活動。

陶昨非有點不好意思：“我爸覺得我這幾年鍛煉地不錯，加上他年紀也差不多了，開始感覺工作上有點力不從心，就計劃著讓我慢慢接手公司?！?/p>

哦，不僅是二十六歲的生日宴，還是宣布交接權柄的典禮，確實需要正式一些。

“看來以后不能叫你小陶總了?！闭掠鹩米约旱谋虞p輕碰了下對方的杯壁，“以水代酒，提前恭喜陶總啦?！?/p>

“學姐......”

市局辦公室。

手機震動了幾下，秦洄點開，是一個音頻和一個文件，后面還跟著幾條語音。

在別人的辦公室里，秦隊長不至于沒眼色到直接播放，他先點開了文件——照片上的年輕人面容普通并不難看，面對鏡頭時應該是比較緊張，臉上掛著靦腆的笑容。

徐華，身份證上年齡二十五歲。出生時因家里超生成為黑戶，成年后來到北川市，在全市人口普查時被發(fā)現(xiàn)，經(jīng)由所在街道民政站點補辦登記身份。辦理身份后因沒有學歷輾轉于不同體力工作，后自學考取成人大學，上學期間勤工儉學并受到資助，順利完成學業(yè)。畢業(yè)后就職于一家人力資源公司，兩年后辭職，應聘小太陽幼兒園安保崗位......

秦洄劃動的手指頓住，盯著上面一行字，片刻，點開聊天框：【去查一下徐華上大學時的資助人身份?！?/p>

陳晟：【好嘞?！?/p>

“不好意思，秦隊長，”江連寒取下金絲眼鏡，捏了捏眼眶，“讓你久等了?！?/p>

秦洄抬頭，按掉手機塞到兜里，“沒關系，本來就是我打擾您了?！?/p>

“是有什么心理上的困擾嗎？”

“江主任，”秦洄直視著對方的眼睛，目光凌厲，“我這個人不太會說話，有什么冒犯的地方還請您見諒，我就直接問了——您知道章羽是怎么撬開嫌疑人高家耀的嘴的嗎？”

他的眼神咄咄逼人，“還是說，我國的犯罪心理學科，已經(jīng)發(fā)展到了如何利用非程序方法、快速有效地拷問犯人這一方面？”

江連寒沒有為這近乎質問的話語動怒，反而微笑注視著對方，目光不躲不避，“章羽是我的學生，行動經(jīng)過我的同意，我可以為此負責?！?/p>

雖然在市局只是掛了個虛職，但江主任可不是什么寂寂無名之輩。作為大名鼎鼎的犯罪心理學領域的權威，江連寒經(jīng)常被各處搶著抽調(diào)，三番兩次地試圖把人直接要走。

要不是楚局這個老戰(zhàn)友的面子足夠大，又憑著一身“百毒不侵”、“刀槍不入”的氣勢鎮(zhèn)得住“場子”，這位“國寶級”專家未必能被北川市留下。

“不，江主任，您誤會了。”秦洄冷靜地表示：“刑偵支隊以及市局都非常感謝小章博士的援手，她為警方爭取了非常寶貴的救人時間，并且犯罪分子身體上沒有遭受到任何傷害，除了那支為他補充能量的葡萄糖溶液?！?/p>

以及，看高家耀恐懼消退后反應過來的暴怒言行，精神上應該也沒留下什么不可逆的傷害。

他嚴肅補充道：“事實上，支隊里正打算為章博士申請嘉獎，或者面贈錦旗。”

這么知道變通的么——江連寒心里驚訝，不過沒多說什么，稍微思索了一下，委婉拒絕了提議：“我問過小章的想法了，她不在意這些，畢竟細究起來部分操作過程不太符合規(guī)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p>

秦洄沉思了一下，干脆點頭，“好”。

他們正式感謝是想要讓協(xié)助者“勞有所得”，不是為了在對方不愿意的情況下給人徒增麻煩。況且章羽身份相對特殊，她工作上的頂頭上司就在自己面前，該有的評價一分都不會少。

“關于章博士的審訊手段，”秦洄轉回一開始的話題：“我倒不至于反面無情——”

如果秦洄不是能擔事的人，停車場的審訊就不會清場進行，這相當于他主動承擔了大部分的風險；如果秦洄是個阿諛奉承的人，他今天就不會坐在江主任面前，還問出這種不討好的問題。

“您是她的老師，也是刑偵專家，應該很清楚這樣劍走偏鋒的行為——行差踏錯難以避免。”

秦洄是出于警察的職業(yè)責任感，提醒克制對方學生這種在危險邊緣試探的行為。不然一旦過界，會比其他人更容易墜入深淵。

江連寒明白了他的來意，替學生感謝這份關懷。只是他看著眼前神情冷峻、準備告辭離開的年輕人，溫聲問道：“那么你呢，秦隊長？你在前途最光明的時候，放棄了軍隊中的坦途，選擇轉入公安摸爬滾打，是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