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提拔升官后，他只帶走了兩個人。

一個是我們的兒子，另一個是他的白月光。

兒子是他的親生骨肉，他不會讓他失去父親。

林柔是他的青梅竹馬，他要履行照顧她一生一世的承諾。

唯獨我，她說。

“倩倩，你我夫妻一場，等我在軍區(qū)安頓好了之后，我會回來接你的。”

為了他這句話，我放棄了去清華深造的機會。

待在這窮鄉(xiāng)僻壤的鄉(xiāng)下，等了他一年又一年。

而直到孤獨終老，我都沒有等到他來接我。

這一世，不等他歸去，我也踏上了離家路。

從此以后，他當他的軍官，我當我的大學生。

山高路遠，再也不見。

1

望著鏡中自己二十幾歲的模樣，淚水漸漸模糊了視線。

我終于確定自己重生了。

我迫不及待從柜子最里面取出一個鐵皮盒子，那里面裝著一份清華大學的錄取通知書，我把它取出來小心翼翼的貼身收好。

上一世，剛拿到這份錄取通知書時我是很激動的。

但正在那個時候，突然傳來了丈夫陸遠舟被提拔的消息。

他被提拔為團長，但駐守的地方卻在遙遠的藏區(qū)。

藏區(qū)的駐扎地、北京的學校，就像兩條平行鐵軌，在八十年代的地圖上很難交匯。

如果我選擇去清華大學讀書深造，恐怕之后的很多年都難以再見到他和兒子。

猶豫再三，為了能跟他們父子倆在一起，我最后決定放棄去清華深造的機會。

即使后來陸遠舟選擇先帶兒子豆豆和白月光林柔柔走，我也沒有改變想法。

因為，陸遠舟承諾會來接我，到時候我們一家三口就能團聚。

但我在這偏僻的鄉(xiāng)下等了一年又一年，始終沒等來陸遠舟。

第一年，林柔柔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需要帶她適應環(huán)境。

第二年，林柔柔生病了，離不開人照顧。

第三年，林柔柔剛動完手術，身體虛弱，不適宜舟車勞頓。

......

我日復一日的等啊等。

等到了青絲成白發(fā)。

等到了青春不在。

直到閉上雙眼，都沒有等到陸遠舟。

臨死前我才明白。

陸遠舟的生命里就沒有我的存在。

不管是前生還是今世，要帶走的人，都不會有我。

既然他不肯帶我去隨軍。

那這一次，我選擇帶著錄取通知書去清華讀書。

清華報道的時間是兩天后。

剛好也是陸遠舟帶林柔柔去藏區(qū)隨軍的日子。

2

我正想的出神時，陸遠舟突然推門而入。

看向我時，他一如既往的溫柔：

“想什么呢？叫你半天了，怎么也不出去吃飯？”

看著他俊朗的面容，我卻覺得陌生。

加上前世記憶，我已經(jīng)有幾十年沒見過陸遠舟了，他在我腦海里早已成為一抹模糊的影子。

陸遠舟看我不說話有些擔憂。

他幾步走到我身前，布滿老繭的大手放在我的額頭。

但被我偏頭躲開了。

恍惚間，我聽到他說：

“倩倩，你是有哪里不舒服嗎？”

“是不是發(fā)燒了？”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屋外便傳來兒子豆豆急切的呼喊。

“爸爸，林阿姨又暈倒了，你快去看一下?！?/p>

陸遠舟下意識就往外跑，跑到門口才匆匆回頭丟下一句：

“你要是不舒服就回床上躺一下，我去去就回。”

我望著陸遠舟和豆豆消失在院門的背影。

轉身去了廚房，慢慢吃著桌上已經(jīng)盛好的午飯。

這樣的事情，前世早已上演了無數(shù)次。

在我和林柔之間，他們父子永遠把我排在林柔柔后面。

只是這一世，我不會再傻乎乎的等他來選我了。

3

第二天，我早早起來打算把家里養(yǎng)的兩只老母雞都綁起來，拿到集市上賣掉。

距離清華大學開學還剩兩天，我要攢夠足夠多的生活費。

就在我準備去集市時，陸遠舟突然出現(xiàn)在我身后。

他看著我，皺眉詢問：

“你是準備把老母雞賣掉嗎？”

“嗯?！?/p>

陸遠舟聽后，望著我欲言又止。

下一秒，他從口袋里掏出一沓疊放整齊的錢和糧票。

“倩倩，這些錢和票你收好。”

眼里罕見的有一絲愧疚：

“對不起倩倩，后天下午我沒辦法帶你一起走，來接我的車只能再多容納兩個人?！?/p>

“柔柔當年為了救我，身體一直不好，我發(fā)過誓要好好照顧她的?！?/p>

“我這次先帶柔柔和兒子過去，你放心，等我在軍區(qū)安頓好了之后，一定第一時間回來接你?！?/p>

他這是誤會了，以為我變賣家中老母雞，是想要同他一起離開。

是，我確實要走。

但卻不是和他一起。

恍惚間，我以為自己又回到了前世，那個時候他也是這么說的。

當時，我跟他大吵了一架。

“你不可以丟下林柔柔就可以丟下自己妻子嗎？”

“既然你還會回來，為什么不能先把我接走再回來接林柔柔呢？”

為了能跟他一起走，我更是用上了一哭二鬧三上吊，但他始終沒松口。

可這一世，我沒有和他爭吵，只是平靜的說了一聲。

“嗯，我知道了。”

看著我如此通情達理的表態(tài)。

陸遠舟感到有些意外，他原本以為我會跟以前一樣，大鬧一通。

畢竟，我是那么的愛他，不想跟他分開。

他沉默半響后，再次保證：

“倩倩，我發(fā)誓不會讓你等太久?！?/p>

想到前世我等了一輩子都沒等到他再回到這個小鄉(xiāng)村。

我頓覺有些好笑，但還是敷衍的點點頭。

陳遠舟見狀，還想再說點什么。

可院子里響起了一道劇烈的咳嗽聲。

一個面色蒼白的女子正捂著嘴不停咳嗽。

陸遠舟臉色一變，趕緊走過去，滿臉關心：

“柔柔，你今天怎么咳得這么厲害，是身體還不舒服嗎？”

林柔柔這才停止咳嗽，虛弱道：

“沒事，老毛病了，我早就習慣了?！?/p>

然后又轉頭小心翼翼的看了我一眼，

“都怪我身體不爭氣，你和倩倩千萬別因為我吵架。”

“要不，你先帶倩倩和豆豆走吧！我一個人也......”

她話還沒說完便被陸遠舟打斷了。

“這怎么能行！你身體虛弱，離不開人照顧?！?/p>

“把你交給別人，我又不放心。”

“你放心，無論怎樣，我都會把你帶走的！”

你看，他要愛你，你主動提出不跟他走，他都不答應。

他要不愛你，你用自己的命逼他同意，他也會拒絕。

不過，這一切都與我無關了。

我背著框里的老母雞走出院子，出門的時候還貼心的為他們把院門關好。

剛出院子沒多久便碰到同村的張大嬸，她看到我背筐里的老母雞揶揄道：

“喲!家里下了好幾年蛋的老母雞，你都舍得拿出來賣掉？”

“也對！你婆婆去年走了，現(xiàn)在你和豆豆也馬上要跟著遠舟過好日去了！家里的老母雞留著也沒用了?！?/p>

我扯出一抹苦笑。

似乎村里其他人都默認只能帶走兩人的情況下，陸遠舟會選擇帶我和豆豆走，我心里突然涌起一陣酸澀。

為籠中那只老母雞，更為曾經(jīng)的自己。

陸遠舟是軍人，一年到頭難得回家。

這個家，始終是我在操持。

對上，我盡心侍奉婆婆，一日三餐精心照料，直到去年老人離世。對下，我含辛茹苦撫養(yǎng)豆豆，從襁褓中日夜啼哭的嬰孩，到如今能自己穿衣吃飯的五歲男孩。

可如今，他們都不再需要我了。

陸遠舟便這樣輕易地將我拋下。

說到底，我和這只老母雞又有什么區(qū)別？

4

頂著烈日走回家，剛走到院外便聽到從里面?zhèn)鞒龆苟箽g快的笑聲。

“林姨，你身上總是香香的，還會給我講許多有趣的故事，我好喜歡你，你什么時候當我媽媽呀？”

柔柔笑著摸了摸豆豆的腦袋，余光卻悄悄瞥向陸遠舟。

陸遠舟背對著我，我看不清他的臉上的表情，但我卻能聽到他聲音里的擔憂。

“好了豆豆，別纏著你林姨了，她身體不好需要多休息?！?/p>

我靜靜地站在院墻邊，望著院中那三人——清秀柔弱的女人，高大挺拔的男人，蹦蹦跳跳的可愛孩子。

怪不得，前世跟著陸遠洲離開后，兒子也從未再踏進過這個家。

看來，他們一家三口應該過的很幸福。

不過，這些也不重要了。

......

“倩倩，你回來了?。吭趺床贿M來呢？”

看到我回來，林柔柔淡定的招呼我進門。

如果不知道的話，還以為她才是這個家的女主人。

豆豆看到我后，拿著一張紙興奮的跑了過來，獻寶似的舉到我面前。

“媽媽，你快看這是我新畫的畫?！?/p>

他肉乎乎的手指急切地點著紙上三個歪歪扭扭的人形：

“最高的這個是爸爸，最矮的是豆豆......”

指尖突然在第三個身影上停住，聲音不自覺地輕快起來：

“這個穿裙子的漂亮女生是林阿姨！爸爸說，他要帶我和林阿姨一起走，以后我們天天都能一起玩！”

陸遠舟的皮鞋在地上不安地磨蹭，目光飄向院角的棗樹：“倩倩，孩子不懂事亂說......”

“沒事。”

我微微一笑，就留下他們父子，回到了屋。

然后把一份寫好的離婚協(xié)議放在了桌上。

協(xié)議里，我不僅放棄了家產(chǎn)，還有兒子的撫養(yǎng)權。

5

第二天一大早，我背上行李，便準備離開。

可剛走到院子，就撞到同樣早起的陸遠舟父子二人。

他們齊齊詫異地看向我身后的大包袱。

還是陸遠舟先反應過來，神色微微一變，問道：

“你這是要去郵局？”

我敷衍的點點頭。

陸遠舟聞言，似乎有些愧疚，遲疑片刻才是開口：“倩倩，其實你不用給我們寄這么多東西的，部隊那邊什么都有！”

我疑惑的看了他一眼，看來，他以為這些東西是給他準備的了。

說完，他更上前一步拉起我的手，認真叮囑道：“路上小心，不用太著急往回趕，我和兒子會等你回來的?！?/p>

我卻輕輕抽回手。

陸遠舟，不出意外的話，我們今生是不會再見了。

片刻后，門外班車鳴笛聲響起，我沒有再有任何留戀，直接踏上車。

而陸遠舟卻怔怔的站在原地，看著我離去的背影有些失神。

以往我在上車時，都會跟他說自己很快就會回家。

可是今天，直到班車從他視線里消失，他都沒有等到我的回應。

他等來的，是兒子的一陣驚呼。

“爸爸爸爸！不好了，媽媽好像不要我們了！”

下一刻，兒子從屋里飛快的沖了出來，他手里拿著的，正是我放在桌上的那一份離婚協(xié)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