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從不做家務(wù)，卻把他的車當(dāng)寶貝，每天下班都收拾得一塵不染。

今天，我?guī)蛬寢屓ボ嚴锬盟湎碌馁徫锎?/p>

副駕駛的座位上，我撿起地墊上那根長長的卷發(fā)，問媽媽：

“媽媽，你什么時候燙了和張老師一樣的頭發(fā)呀？”

1

媽媽伸過來拿購物袋的手停在半空。

她的眼睛看著我手里的頭發(fā)，臉上的笑一點點不見了。

“怎么了媽媽？”

她沒說話，接過我手里那根頭發(fā)，手指搓捻著，對著光看。

看了好久，她才把頭發(fā)扔進旁邊的垃圾桶，聲音有點顫抖。

“沒什么，媽媽沒燙頭發(fā)，可能是車里進來臟東西了?！?/p>

她拉著我上樓，步子很快。

回到家，媽媽沒像平時那樣陪我玩，也沒去看電視。

而是她站在門口，等爸爸回來。

玄關(guān)的燈光很暗，把媽媽的影子拉得好長。

爸爸回來的時候，哼著歌，看起來很高興。

“老婆，我回來啦?！?/p>

他張開手想抱媽媽，媽媽卻猛地后退一步，死死盯著他的襯衫領(lǐng)口。

爸爸的手尷尬停在空中。

“怎么了？”

媽媽不說話，低頭幫他脫外套，鼻子湊在衣服上聞了聞。

“顧遠，你身上有香水味?！?/p>

爸爸一愣，隨即笑得有些勉強：

“和女客戶吃飯靠得近，不小心沾上的。”

他說著，想把袖口湊過來。

媽媽沒看，而是攤開手掌，掌心躺著那根長長的卷發(fā)。

“是嗎？那這位女客戶，是不是還把頭發(fā)落在了你的副駕駛？”

爸爸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

他看著那根頭發(fā)，嘴唇動了動，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幾秒后，他忽然奪過我媽媽手里的頭發(fā)，扔在地上，聲音也冷了下來：

“你什么意思？就為了一根不知道哪來的頭發(fā)和一點味道審問我？孩子還在這兒呢！”

爸爸把我拉到他身后，蹲下來捏了捏我的臉，

“瑤瑤乖，爸爸心里只有你跟媽媽?！?/p>

他說完就進了浴室，里面很快傳來嘩嘩水聲。

媽媽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我走過去，拉拉她的衣角。

“媽媽，爸爸說的是真的嗎？”

媽媽低下頭親了親我的臉，

“當(dāng)然是真的?！?/p>

可我腦子里，全是媽媽那雙沒有光彩的眼睛。

2

第二天上學(xué)，我剛走進教室，就聞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和爸爸昨天襯衫上的味道，一模一樣。

我猛地抬起頭，呆呆地看著張老師。

她今天穿著一條漂亮的連衣裙，長長的卷發(fā)披在肩上，

笑起來眼睛彎彎的，真好看。

“張老師，你身上的味道真好聞?！?/p>

張老師愣了下，眼睛里閃著精光，笑著摸摸我的頭，

“這是別人新送我的香水，你喜歡？”

我用力點頭。

放學(xué)回家，我把這件事告訴了媽媽。

“媽媽，張老師身上的香水，跟昨天爸爸衣服上的一模一樣！”

媽媽正在切水果，刀“當(dāng)”一聲掉在砧板上。

她看著我，嘴唇動了動，什么都沒說。

從那之后，我發(fā)覺媽媽不高興了。

而且給我講故事，也會心不在焉的。

不過，抱我的時候，比以往都緊了許多。

那天晚上，我半夜起來上廁所，聽見爸爸在陽臺打電話。

他的聲音壓得很低，但我還是聽見了。

“當(dāng)然是想你了......別鬧。”

“瑤瑤的學(xué)習(xí)，還是要多虧你關(guān)心。對，我跟她說，周老師最好了?！?/p>

我踮起腳尖，從門縫里往里看。

爸爸正靠在椅子上，舉著手機，臉上是我從未見過的溫柔。

直到媽媽的臥室里傳來一聲輕微的響動，他馬上掛斷了語音，臉上的笑容也瞬間收斂。

他推開門，看見站在門口的我，嚇了一跳。

“瑤瑤？你怎么還不睡？”

我仰頭看著他：

“爸爸，那是張老師嗎？”

爸爸的臉僵了一下。

“沒誰，公司的同事，談工作呢?！?/p>

他抱我回房間，把我塞進被子里。

“快睡吧，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p>

我躺在床上，卻怎么也睡不著。

爸爸在撒謊。

那個聲音明明就是張老師。

第二天，媽媽給我講故事時又走神了。

我看著她疲憊的臉，

就把我的大發(fā)現(xiàn)告訴了她，想讓她高興一下，

“張老師換了新的微信號，頭像不是家長群里那個了。”

“爸爸晚上就是跟她聊天的，我看見了?！?/p>

媽媽的身體瞬間繃緊。

她大口喝了好幾口水，狀似無意地問我，

“瑤瑤，你記得那個新微信號嗎？”

我點點頭，

“當(dāng)然，爸爸聊天的那個號，頭像是一幅畫，是老師自己畫的向日葵！”

“號碼是張老師的英文名，然后數(shù)字1314，最后是英文GY?！?/p>

媽媽的臉，一下子白了。

我能聽見媽媽越來越急促的呼吸聲。

過了好久，她才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顧遠......顧遠......”

那是爸爸的名字。

我從來沒聽過媽媽用這種語氣念爸爸的名字，

我有些害怕，小聲地叫她：“媽媽？”

我不敢看媽媽的表情，

那一刻，我的心也跟著揪成了一團。

3

那天晚上，我半夜起來喝水，發(fā)現(xiàn)媽媽房間的燈還亮著。

我悄悄從門縫里看，屏幕的光照得媽媽臉色慘白。

媽媽拿著手機，像是下了什么決心，

我看見她在學(xué)校的公眾號里，找到了教職工介紹那一欄，點開了張老師的照片。

照片上的女人，長長的卷發(fā)，笑得和白天一樣好看。

然后，媽媽打開平時搶優(yōu)惠券的微信號，

在搜索框里，按照我說的先寫上老師的英文名，

又試著加上了爸爸名字的縮寫“GY”，最后是那個刺眼的“1314”。

一個微信賬號跳了出來。

頭像是一幅向日葵的畫，就是爸爸微信上的那個。

媽媽的手指抖得厲害，她點開了那個賬號。

朋友圈里是她和一個男人好多出去玩的照片，笑得特別開心。

男人從不露臉，

可那件襯衫，和爸爸衣柜里的那件一摸一樣。

最新的動態(tài)是媽媽生日那天，

張老師背著一個新包的自拍。

那個包我認識，是媽媽在商場里看了好久，可爸爸說太貴了，不給買的。

可現(xiàn)在，這個包在張老師身上。

配文是：【謝謝親愛的，你總是知道我最想要什么?！?/p>

底下只有一人點贊，好像還寫了什么，可還沒看清，

“啪”

媽媽的手機就掉在地上。

嚇得我不小心叫了出來，

我想趕緊逃走，可媽媽已經(jīng)站在我面前，

她看見我盯著手機屏幕，臉色瞬間沉了下去。

我走過去，拉拉她的衣角。

“媽媽，那是爸爸的頭像嗎？”

“他之前說他心里只有你跟我。還算數(shù)嗎？”

媽媽思考了很久，才蹲下來，抱住我，

下巴抵在我肩膀上，聲音悶悶的，

“當(dāng)時......應(yīng)該還是算數(shù)的吧?！?/p>

從那天起，家里的氣氛變得很奇怪。

媽媽不再追問爸爸晚歸的理由，也不再檢查他換下的衣物。

爸爸也開始按時下班，甚至主動提出要帶我們出去吃飯。

可媽媽總是淡淡地拒絕：“我累了，不想動。”

爸爸就說她“又開始犯病了?！?/p>

我著急地握著媽媽的手，問她是什么病，疼不疼。

她只是扯出一抹苦笑，轉(zhuǎn)頭不讓我看她的眼睛，只飄來一句，

“好好寫作業(yè)?！?/p>

可是沒過幾天，我就明白了，

原來媽媽沒病。

病的是我。

4

那天媽媽來學(xué)校了。

她說要幫我把落下的作業(yè)本送去辦公室，讓我先回家。

我感覺不對勁，悄悄跟在了她后面。

悄悄的跟在媽媽后面，來到了張老師的辦公室。

辦公室里沒人，只有淡淡的煙味。

垃圾桶里有煙頭，是爸爸抽的那種。

還有兩張揉成一團的外賣單據(jù)。

上面的電話也是爸爸的。

我以為爸爸是來接我了。

于是就悄悄的跟著媽媽，想給他個驚喜。

天開始下雨。

我發(fā)現(xiàn)爸爸的車正停在學(xué)校后門的小巷子里。

遠遠看見爸爸正撐著一把傘，站在車邊。

傘的大半，都傾向另一個人。

是張老師。

爸爸正低著頭，溫柔地替她整理被風(fēng)吹亂的頭發(fā)，

兩人靠得很近，張老師笑得很甜。

她踮起腳，突然親了爸爸的臉，

爸爸摸著臉，寵溺地摟住了她的腰，

雨傘掉落下來，擋住了兩人。

而媽媽，就站在不遠處的雨里，死死地盯著他們。

雨水澆透了媽媽，她僵硬地轉(zhuǎn)過身，消失在雨幕里。

那一刻，我感覺媽媽被搶走了。

不是爸爸，是媽媽。

我瘋了一樣，沖進雨里。

我要替媽媽把爸爸搶回來！

5

我撞開雨幕，狠狠地扎在爸爸和張老師中間。

他們的笑容瞬間僵在臉上。

爸爸一把將我拽到旁邊，壓低了聲音，語氣很急：

“誰讓你來的？趕緊回家去！”

我哭著說要跟爸爸一起回去，可他皺著眉說有重要的事要做。

我指著張老師，哭著沖爸爸大喊，

“就是她，惹媽媽哭了?！?/p>

爸爸的傘往張老師那邊偏得更厲害了，他看都沒看我，語氣譏諷：

“你媽自己有病，關(guān)別人什么事？”

“你是不是不要我們了！”

他終于看向我，嘴角扯出一個譏諷的笑：

“都是你媽教的？告訴她，少跟我來這套。”

“還有你，瑤瑤，長大了，別跟著你媽在這犯??！”

他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像一把刀子扎進我的心臟。

“我要爸爸！”

我沖他大喊，可爸爸臉色一沉，徹底沒了耐心，

說沒人會喜歡我跟媽媽這樣。

他把我們罵了很久，直到張老師過來勸他。

我不明白，為什么他要罵媽媽，為什么他會聽張老師的話，

明明是他說他心里只有我跟媽媽的。

都怪張老師。

我心一橫，

狠狠撞向張老師，對著她拳打腳踢，

“你是壞人！你搶我爸爸！欺負我媽媽！”

張老師嚇了一跳，她美麗的連衣裙染上了泥濘，驚聲尖叫。

“啪！”

一聲脆響，我的耳朵嗡嗡作響，半邊臉瞬間麻了。

打我的人，是爸爸。

他雙眼赤紅，指著我的鼻子嘶吼：

“道歉！給張老師道歉！”

張老師躲在他懷里，拉著他的胳膊，

“顧遠，算了，她還是個孩子......”

這句話徹底點燃了爸爸。

“孩子？她媽就是這么教她的？小小年紀就學(xué)會撒潑打滾，跟她那個瘋子媽一模一樣！”

他沖過來，一把將我掀翻，狠狠地按在泥水里，強迫我跪下。

“不道歉，今天就跪死在這里！”

爸爸的聲音像打雷，震得我渾身發(fā)抖，眼神兇狠的嚇人。

我咬著牙，怕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我好想媽媽。

那天晚上，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

我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

不想吃飯，也不說話，只是抱著膝蓋，不停地哭。

媽媽推開門走進來，看到我臉上的傷，嚇得大叫，

“瑤瑤，你的臉怎么了？”

她沖過來，捧起我的臉，聲音都在發(fā)抖。

看到媽媽心疼的眼神，我再也忍不住，撲進她懷里，放聲大哭。

“是爸爸......”

我斷斷續(xù)續(xù)地，把下午發(fā)生的事情，全都告訴了媽媽。

媽媽抱著我，身體抖得比我還厲害。

她哭了，眼淚一顆一顆掉在我脖子里，滾燙滾燙的。

那晚，我發(fā)了高燒，爸爸沒有回家。

是媽媽抱著我，深夜里在醫(yī)院的走廊里跑，

我第一次聽到媽媽那樣的哭喊，聲音破碎又絕望，

“......他只是個孩子！你怎么下得去手！”

“開會？顧遠，你告訴我，什么會比你女兒還重要！”

“顧遠！瑤瑤發(fā)了高燒！......你讓他好好反省？你說她裝??？顧遠！你混蛋！”

媽媽的樣子讓我好害怕，

她沒再說話，直接掛了電話。

都怪我，想保護媽媽卻搞砸了，還把爸爸氣走了。

我真差勁。

怪不得爸爸要我道歉。

我鼓起勇氣，站到媽媽面前，

“媽媽，對不起，我沒保護你，沒把爸爸搶回......”

話沒說完，媽媽緊緊抱住了我，哽咽著重復(fù)著，

“瑤瑤沒錯，瑤瑤是媽媽最好最好的寶寶......”

我剛發(fā)現(xiàn)媽媽的肩膀其實很單薄，我試著抱住她，輕拍著她的后背，

一下，一下。

“還是媽媽的頭發(fā)最好看......”

當(dāng)我在睜開眼，看見媽媽趴在我病床前睡著了，

她看起來好累，黑眼圈很重。

我迷迷糊糊地想身，

遠遠的看見了爸爸。

6

他懷里抱著張老師。

從我們病床前跑過，帶起的風(fēng)吹，起了我手臂上輸液的膠布。

他沒看我，一眼都沒有。

眼里心里，全都是那個在他懷里微微蹙眉的女人。

“醫(yī)生！快！給她做最全面的檢查！”

他的聲音響徹整個樓層，焦急得變了調(diào)，

“她被一個沒教養(yǎng)的孩子撞了，我怕有內(nèi)傷！”

張老師嬌羞地靠在他懷里，聲音卻很竊喜：

“顧遠，我說了沒事，就是被嚇到了。”

周圍的護士們立刻圍了上去，議論聲像蒼蠅一樣鉆進我耳朵里。

“天啊，那就是顧氏集團的顧總吧？對他女朋友也太好了吧！這神仙愛情哪找去！”

“是啊，深夜親自抱著來，還把全院最好的專家都叫來了，你看他那眼神，心疼得都快碎了。”

那些話，像一把把滾燙的刀，插在我和媽媽身上。

我轉(zhuǎn)頭看媽媽。

她就站在我身后，沒有哭，也沒有發(fā)抖。

只是靜靜地看著走廊盡頭那場喧鬧的深情，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媽媽......”我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是不是我把爸爸氣走了？是不是我不乖......”

媽媽忽然笑了。

那是一種我從未見過的笑容。

她走過來，用冰涼的手背，一滴一滴擦干我的眼淚，然后捧住我的臉，讓我看著她的眼睛。

她的聲音很輕，卻像釘子一樣，一字一字地，敲進我心里。

她說：“瑤瑤，你聽好?！?/p>

“你沒有錯?！?/p>

“是爸爸，配不上我們了。

“我們，不要爸爸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