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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聽了她的安慰,裴江暮垂著眼睛,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茶杯邊緣。
燈光打在他高挺的鼻梁上,讓那張本就精致的臉更添幾分脆弱感。
“其實......”他聲音很輕,像是怕驚擾了雨夜的寧靜,“我最近在找兼職,只是一直不順利?!?/p>
孟若朝正在倒茶的手微微一頓。
她抬眼看向這個突然闖入她生活的年輕人。
他濕漉漉的頭發(fā)很是凌亂,不合身的白T恤繃在肩膀上,整個人像只被雨淋透的大型犬。
明明該是狼狽的樣子,卻莫名讓人移不開眼。
“姐姐店里需要人手嗎?”
裴江暮抬起頭,眼神干凈得像初雪,卻又在某個瞬間閃過一絲孟若朝來不及捕捉的情緒。
“我會畫畫,也能做力氣活,”他頓了頓,“不要工資的,只要姐姐讓我住在這里?!?/p>
雨聲忽然變得很大。
孟若朝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回答,她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屏幕上跳動的“顏秋白”三個字讓裴江暮的眼神瞬間暗了暗。
但他很快垂下眼睛,裝作專注地喝姜茶。
“喂?”
孟若朝不小心按到了公放鍵。
電話那頭傳來顏秋白帶著明顯疲倦的聲音。
“朝朝,你姐姐這邊還在等結果,你回家了嗎?”
裴江暮的指尖在茶杯上收緊了一瞬,又強迫自己松開。
他站起身,用口型對孟若朝說“我去下洗手間”,然后真的轉身離開,把空間留給她。
只是他站起來的時候,孟若朝聽見了一聲他肚子發(fā)出的抗議聲。
她愣了愣,隨即反應過來,他還沒吃晚飯,又淋了雨。
“你還在醫(yī)院?”孟若朝皺眉,語氣卻不自覺放軟,“我早到了,你剛出完差,也早點回去休息吧?!?/p>
不是她不關心杜溪溪,只是這種時候,杜家人還沒死光的話,也該趕到醫(yī)院了吧。
“你都不生氣嗎?”
顏秋白突然打斷她,聲音里帶著孟若朝熟悉的、孩子氣的委屈。
“我陪杜溪溪來醫(yī)院,放了你鴿子,你居然一點反應都沒有?”
怎么還倒打一耙?
所以說,他是故意單獨送杜溪溪去醫(yī)院,也是故意丟她一個人在餐廳?
孟若朝有些不快,但又很快在心里嘆了口氣。
她想起父親對她的多次警告——“顏家這門親事對我們很重要”。
于是她敷衍道:“我信你。我也知道你是因為她是我姐姐,才會這么關心?!?/p>
電話那頭傳來門關合的聲音,顏秋白似乎換了個安靜的地方。
“你什么時候學會用『我信你』這種官方說辭了?”
他聲音突然壓低。
“我記得你剛醒來時,我只是跟杜溪溪多說了兩句話,你就要問我,到底誰才是我女朋友?!?/p>
孟若朝低頭,無意識地看向杯子,水痕映出她糾結的眉峰。
她當然記得那次。
那時她剛被接回杜家,也剛知道顏秋白是自己的未婚夫。
顏秋白來看她的時候,杜溪溪也在旁邊。
他的話不多,大多數時間都是在靜靜看她,或者說是觀察她。
但他不多的話,也幾乎都是跟杜溪溪說的。
等杜豐找了借口將杜溪溪叫走后,她忍不住問顏秋白,到底誰才是他女朋友。
她發(fā)誓,那時候問這句話,更多的是迷茫。
可顏秋白好像誤會了她在吃醋,還表現得很是高興。
過去這么久了,被舊事重提,她只能輕聲說:“那時候太幼稚了?!?/p>
“我要的不是你的懂事!”
顏秋白突然提高音量,又立即壓低。
“再說了,我也沒發(fā)現你有多懂事,最起碼,杜溪溪痛得休克前,還在擔心你?!?/p>
“而你到現在,沒有關心她一句?!?/p>
他刻意停頓。
“你失憶后就像變了個人,連家里人都不關心了?”
孟若朝看著茶水上漂浮的桂花。
想起回國后,第一次以“杜家大小姐”的身份跟大家見面時,杜溪溪“不小心”打翻在她身上的那罐桂花蜜。
黏稠的糖漿毀了她的裙子,也成功讓來參加宴會的人在背后竊竊私語。
當時顏秋白怎么說來著?
“她只是太想親近你?!?/p>
要是她現在再來“翻舊賬”,也好像挺沒勁的。
所以她故意用公事公辦的口吻,“醫(yī)生怎么說?”
電話那頭傳來打火機點火的聲音。
顏秋白很少抽煙,只有在極為煩躁和不耐煩時會點一根。
“朝朝,”他每個字都像在齒間磨過,又有種詭異的溫柔,“你愿不愿意接受催眠?”
他不再糾結杜溪溪的事情。
或者說,杜溪溪不過是用來對她發(fā)難的借口。
他并不在乎杜溪溪,他只在乎她對他的冷漠。
催眠?
聽見這兩個字,孟若朝的太陽穴“突突”跳動了兩下,連心跳也跟著一起慌了。
“什么意思?”
她戒備又緊張地反問。
顏秋白吸了口煙才開口,聲音被刻意放緩。
“我承認,我有些受不了你對我疏遠的態(tài)度,所以我找了心理醫(yī)生?!?/p>
“對方說或許通過催眠,可以找回一些你的記憶?!?/p>
他確實等不及了。
半年,整整半年,他用盡辦法。
從溫柔以待,到讓她吃醋,無所不用其極。
可她依然,連跟他牽手都在抗拒,更別說別的了。
他是想徐徐圖之,可她戒備心太強,根本不給他半點突破口。
所以他找了靠譜的人,了解到,可以通過催眠的方式,給她增加一些兩人“甜蜜的過去”。
“不用了?!?/p>
孟若朝打斷他,突然聽見自己心跳如雷。
“我有些累了,你也剛出差回來,早點回去休息吧。”
她的潛意識里,有一個聲音告訴她,不能被催眠,絕對不能!
顏秋白沒想到她會這么直白地拒絕自己,還想再說什么,她卻已經干脆利落地掛斷了電話。
電話掛斷的瞬間,裴江暮恰到好處地從洗手間出來。
他臉色有些發(fā)白,卻還強撐著對她笑了笑,聲音小心翼翼的。
“姐姐要不要考慮下我的提議?我真的不要錢,就只是暫時住在這里?!?/p>
他似乎沒有聽到她的電話內容。
孟若朝看著他搖搖欲墜的樣子,立馬將這通惱人的電話拋到了腦后。
“還沒吃晚飯吧?你先坐著,”她快步走向儲物柜,“我這有面包和牛奶?!?/p>
裴江暮乖巧地坐在沙發(fā)上,看著孟若朝在柜子里翻找的背影。
當她把夾著開心果醬的面包遞過來時,他幾乎沒有猶豫就接了過來——即使知道自己對開心果嚴重過敏。